壮大叔并未开往大龟文遗址,而是驶向迤逦山路,除了中途吃过一次饭,其余时候都在赶车。下午四时,来到一处聚落,刚进村就能见到跟狮子村村口一样的木雕图腾。
这里人比狮子村多,位置也更偏远,必须沿着狭窄的山路左拐右绕,才能抵达位于深山的村落。豪生一直被夹在中间,差点没因为晕车吐出来,现在总算能下车休息,壮大叔跟安柏没有制止他的行动,毕竟人到了这等深山,他也逃不到哪去。
豪生自知处境,只得乖乖配合,但经过良久,却不见令臣打来询问,他只能猜测令臣仍在昏迷当中。不过依安柏谨慎的性格,也可能早就弄坏令臣的手机,加上壮大叔老婆的配合,令臣已被断绝任何对外联系。
村口的木雕比狮子村还要雄伟,花纹也比较繁复,村里望去虽也有一些水泥建筑,但座落许多传统的石板屋,仿佛哪家大企业仿造的文化园区。
“这里叫做佳七部落,保留我们非常传统的文化。而且走入村子后是完全没有电的,要打电话就要去下面的警察局。”壮大叔导览道。
几个穿排湾传统服饰的村人出来迎接,壮大叔跟佳七部落的人已经是老交情,他们一从警察局接到壮大叔要来的消息,早就准备好迎接。一见到人,便热情上前寒暄。
这群人中肤色最黝黑,服饰最华丽的是佳七部落的头目。
“这两位是特地来参加祭典的朋友。”
“你忘了,我们这里不让游客参观。”头目疑惑地打量安柏和豪生。
祭典通常都很欢迎观光客参加,顺便赚取观光财,但佳七部落保留了传统祭祀,基本上不开放给外客。
“没关系,这个漂亮姑娘是自己人。”壮大叔兴奋地介绍安柏给他们认识。
头目以为壮大叔山路太陡峭扭到脑子了,安柏一脸洋人样,怎么会是自己人。因此头目改用排湾话表达不满,壮大叔正要解释,安柏则自己上前讲述来历。
头目对安柏流利的排湾话又惊又喜,立刻放下戒备,释出善意。其他村人听见安柏能说族语,也惊奇的加入话题,豪生则完全被撂在一旁,百般无聊望着四周苍山。
他忖如果这时候偷跑肯定没人发现,但他不会开手排货车,于是又动起到警察局报案的念头。虽然警察跟消防员体系不同,可好歹都是公务员,也该互相照应。
只是报案要报什么呢?绑架?豪生搔搔头,忖头目是壮大叔的好友,警察恐怕不会采信他的说词。此举无疑打草惊蛇。
众人聊了一会,头目才想起豪生的存在,也用族语跟他问候。
豪生哪听得懂头目的话,只能尴尬摇头。
头目皱眉看着壮大叔,壮大叔摇著指头说:“刚才不是说过安柏是那个研究员嘛,所以他是跟着安柏一起来研究的。”
“研究啊……”头目跟壮大叔互换眼神,颔首道:“既然如此,来者是客,就让他一起进来吧。先到我家去吧。”
头目虽然表现的很客气,豪生却感受到无形压力,他到这儿简直是招人嫌。一伙人围着安柏叽叽喳喳,说著豪生听不懂也不想听的话,他现在最在意的是过两天就要回消防局报到。
可是照这情形,必须等安柏进了狗门才可能离开。终点就快到了,豪生却感到惶惶不安。进了头目家的石板屋,头目端来连杯,跟壮大叔共饮以显示友好。接着屋内的人都来上一轮。
等到豪生喝下最后一杯酒,头目向其他村人说了几句,村人便纷纷离去。转眼屋内只剩下四人,头目神情肃穆地跟壮大叔讲起悄悄话,然后又皱眉盯着豪生,壮大叔拍了拍头目的胸脯,连连点头,似乎要他放心。
“反正那个想夺走祖先宝藏的人已经被你们摆平了。”头目突然换说豪生听得懂的话,他问安柏:“如果妳不是为了黄金,为什么要经历这么多苦难前往狗门?妳的祖先当年也是为了黄金而来,所以我必须要小心一点。”
“很简单,我只想完全祖先的遗愿,再次踏上故地。对他而言,大龟文是他最后的乡土,这是他的遗愿,也是我的愿望。无论要冒多少风险,我都愿意。”
豪生明白头目也对安柏心存怀疑,无形再次印证大龟文的黄金并非传说,也非藏宝图上未知的地点,而是真正存在的。
头目听了安柏的解释,又问道:“妳的族语说得很好,可是怎么证明妳真正有我们的血脉?”
比起壮大叔,头目更为谨慎,安柏露出微笑,解下右手手套。这时豪生才知道安柏为何一直戴着手套,她的右手掌纹了淡墨色的掌纹,纹著蛇形纹跟领域纹。
“巫师……”头目仔细打量安柏的掌纹。
那是古老的巫师手纹,即使是现存的贵族后代,也因禁令的关系很少见到这类手纹,只有在族中的老人家满是皱纹的手上能看见这个古老印记。
“在我十六岁的时候,祖母告诉我祖先冒险的故事,并问我愿不愿意继承祖先的遗志,之后祖母按照她的手纹替我纹上一样的图案。”
事实上这个掌纹并不完整,还缺少了人形纹、太阳纹等等,但可以理解身在荷兰传承数百年后,只剩下现今模样。
“我明白了。”那掌纹已经足够说明安柏的身分,对头目来说,安柏也是他们家族的远亲。这下头目再无疑虑,抚掌笑道:“很抱歉我必须小心,这都是为了保护我们祖先的宝藏。”
“当然。”安柏并不介意。
既然安柏已经从危险名单剔除,头目也不再戒备看起来没有任何杀伤力的豪生。
“我很小的时候曾跟着爷爷去过狗门,自从迁村之后,部落里就没有人去过。但也不用担心,我们的歌里清楚记载了祖先如何封印黄金城,当然也知道狗门的位置。”
安柏自然不担心,她已经甩开最大的麻烦,进入佳七部落后仿佛回到故乡,一切熟悉而亲切,让她放松不少。
头目要他们好好休息,等待晚上的祭典。
※
夜里五年祭正式开始。
五年祭顾名思义五年一次,但古时是三年,后来才演变。实际是排湾族人的祖灵祭。传说排湾族的祖先到神界向女神学习农作跟祭仪,之后向女神做了约定,每隔一段时间会燃烧小米粳作为记号,表示人类将开始献祭。
这晚安柏换上了亮丽的排湾传统服饰,夹在一群排湾姑娘里载歌载舞。
豪生方被几个部落小伙子敬酒,已经满脸通红,只好坐在一旁,听着赞咏自然的古老歌谣。
“你是喝了多少酒,脸红得像邮筒。”壮大叔拿着小米酒坐到他身旁。
“三杯。”豪生比著三根指头。
“才三杯就变成关公了,这样不行。”壮大叔把酒杯塞到豪生手上。
豪生酒量不好,酒胆倒是有的,也不推辞直接昂首饮尽。
壮大叔鼓掌叫好,自己也喝了一大杯。
“这个比啤酒好喝多了。”
“嘿嘿,很厉害吧,不要客气,今晚要一直喝一直喝。”壮大叔对自己族人酿的传统酒深感骄傲。
“要是令臣也在,就能喝上一杯好酒。”豪生自言自语道:“不过他说出任务的时候不喝酒。”
“别担心,他在我家里很安全,而且他不是被奇怪的人追杀,待在我们那里没人会发现啦。”壮大叔安慰道。
“我不担心令臣,他就算掉到地狱也可以爬回来,而且被追杀的不是他。”豪生看着笑靥如花的安柏,那才是赫尔曼要追杀的对象。
“我们在这里,不用怕。”
“有令臣在,我就不怕。”豪生醉醺醺地说。他看着翩翩起舞的安柏笑道:“安柏小姐好开心的样子,也许这么做对她比较好吧?可是,没有令臣保护实在很危险,毕竟有很多很多钱耶。”
豪生是那种喝醉会一堆话的类型,而且通常自说自话。
壮大叔指著高耸山峦,“谁想偷走我们祖先的宝藏,就要先跨过层层高山,然后还要击倒我们才可能!”
豪生再喝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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