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拾伤青年
我的爷爷死于山路,但是他脑子却没糊涂,只是阴差阳路,横死山谷,然后碰巧撞到蜂窝,被群蜂围攻致死,在他有限的七十多年岁月里,对于他的记忆,我都屈指可数。
爷爷年轻时候风流成性,赌博成瘾,奶奶受不了这种生活的压迫,改嫁远省,至今尚存余世,可作为孙子的我在这世上却还没认认真真见过她,我有奶奶,却没能体会奶奶的慈恩和关怀。
奶奶远走,爷爷更加放肆,没人管的他赌起来肆无忌惮,这天上地下,还有谁能管我赌博?
爷爷的小儿子,我的小叔,有样学样,赌名也是扬名四方,我爸爸也是,仿佛他们那个时代只有靠赌博才能排遣多余的精力。
后来爸爸分家,因为家穷,在三十来岁才娶到我妈妈。
记忆里,爷爷从来没有抱过我一次,对于我堂哥,他可以倾尽所有,给他买玩具,买零食,同样是孙子的我却什么都没有。
这一切都被儿时的我记在心里,在我慢慢成长的阶段,爷爷也在慢慢老去。老了的他依旧勤奋,挑粪,种地,做一个农民该做的事,本分,可能也是老了没地方赚钱,没赌资了吧。
有一次我在塘边钓鱼,看到他在挑大粪,可能是老眼昏花,看到我也没认出来,从小的怨恨让我没有叫他,他左摇右摆的就摔了,身上,脸上,都是粪,同行的伙伴都在嘲笑,而我,作为孙子的我,却在那里盯着他看,无动于衷。
老了的他越来越依旧早就分家的大儿子,也就是我爸爸,时不时以借火柴的名义来我家,现在每次看到我也亲热起来了,还要抱我,可每次都被我躲掉。每次来借火柴,善良而温和的母亲就会给点零花钱他用。父亲结婚的时候,作为长辈的他都没到场。但我母亲没有因此耿耿于怀,她以德报怨,更经常去帮他洗被褥,洗衣服。老来的他对我母亲恭敬有加,或许那时的他也心怀内疚吧。
有一年年夜饭,父亲将他请到家里吃饭,一大桌的人,他夹了一块排骨,吃了一口,又放到盘子里,被父亲呵斥了一下,吓的一哆嗦。那次他喝醉了。出门就被我家陡高的台阶摔了下去,摔的身上青紫一块。那次我也是冷眼旁观,我看着这个陌生的爷爷,他的滑稽对于我是一出好戏。
往后的岁月,也只是在爷爷时不时的借火柴中茶米油盐,只是有好一阵子没有来,我就有点怀念他,后来终于十来天没来了,我堂姐找来了,问我有没有看到爷爷,我茫然无知,没有啊,很久没来了。堂姐说怎么都找不到了。
找了好久才找到,原来是翻山路摔了。就这样,我的爷爷,就这样没了,我还没有原谅他儿时对我的不喜,他不给我机会让时间冲淡这浅薄的怨气,就这样跟着死神离开了。
葬礼上,我以为我不可能为这么个爷爷哭泣,但当哀乐声起,我的泪就不自觉的留下,这是我的爷爷,我的血液里留着他沿传下来的血脉,这是谁都没办法改变的。就算是这么一个邋里邋遢的糟老头子,他也还是我的爷爷啊!
我悲痛欲绝,十八里相送我的爷爷,祭文读毕,棺材入土,此生就此永别了。我老是讲爷爷对我不好,我又对爷爷有多么好呢?他想抱抱你的时候,你都不让他抱,这难道不是他另一种赎心吗?
每个人都将死去,爷爷,等我过完这阳寿,就去见你,我当面像你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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