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竟然梦见堂叔刘海,感觉有点意外。其实我一直不知道,他比父亲大还是小。大概是我们家穷的原因吧,他很少来我们家。就算来了,也从没听到父亲叫过他哥还是弟。
也许我应该叫他伯父,因为家族的长辈在我们面前提起他时,都会说“你聋子伯伯”。
海叔耳朵有点聋,背微驼。个子很高(有一米七五吧,这在小时候我的眼里算是很高的了。)人有些清瘦,不修边幅。
大约十多年前,我见过一次刚从理发店出来的他。六十多岁了,显得很精神。那是我唯一一次见到他头发不是乱糟糟的。我在心里想,年轻时,他一定更帅。
海叔终身未婚。记得小时候我幼稚地问过他一次为什么没有结婚?他告诉我因为地主成分,没人肯嫁给他。
家族长辈们都说是因为他懒的原因。我们家族是望族。海叔曾说“我们兄弟这二十几家,我每家一天,一个月都差不多混过去了。”
那时,每家每户条件都好不到哪里去。农村都是以农活为主。凭海叔的个头,看起来应该是一把农活好手。所以刚开始,每家对他不错,想着他能帮忙干点农活。
等我逐渐长大,听说了很多关于他的笑话。
快中午饭时,他到了三伯父家。三伯父特意炒了腊肉,打了两个荷包蛋。饭桌上,三伯父对他说:“兄弟,下午帮我猪栏里猪粪清理出来,我们挑到菜园里去。”
他点了下头,没有说话。饭后,三伯父去找粪叉,他说去厕所。然后,一去无回了。
五伯父单家独户,住的有点远。他去时天快黑了。吃过晚饭,五伯母对他说:“明天我们忙,你早上早点起来,帮我们把牛赶到山坡上去放。”
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他打个照面又没了人影。
诸如此类故事,几乎每家都有遇到过。所以后来大家也都不拿他当个“劳力”来看,对他爱理不理。他也不在乎,去了,赶上饭就吃,吃完饭就走。
海叔不是我们一个村的。据说,他自己有两亩地。每年收割以后,他只留很少一点,其它全部卖掉。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真正能吃饱饭的又有几家啊?
到他六十多岁,老了,又无儿无女。村里就把他送到福利院。初时,他口袋里有点钱,偶尔还卖点好菜自己打牙祭。
等到没钱时,又不好好待在福利院。养成了不好习惯。
也许他意识到年轻时不招大家待见,他倒很少出现在我们家族里。其实,国家这么好的政策,只是他好吃懒做习惯了。
有一次我刚从外面打工回家,好多年不去我家的他,竟然找到我家。手里提了袋洗衣粉,说是人家送给他的。他用不上,两块钱卖给我。
我看了看他,胡子拉碴,头发卷曲,好像是许久没有洗脸一样。
我没有接他递过来的洗衣粉,从口袋拿出五十块钱给他。叫他去好好理个发,然后老老实实待在福利院享清福。
也许是因为我没要他的洗衣粉,也许是因为他在别处吃多了闭门羹,在他转身离开时,我隐约看到他的眼睛有点红红的。不知他是不是为自己前半生感到羞愧。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到他了。
再后来,听说他死了。不知他死之前,对自己一生有何感想。
70后文艺小青年,非著名相声表演爱好者。文学艺术殿堂里的小学生,保持一颗年轻的心。如果有缘相遇,你有故事我有酒,听着相声去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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