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矜,故长”。再这么多个“不”当中,“不自矜”,恐怕是最难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其他几个不,都是克制自己出格的言行,做的多是是非判断题。而这最后一个不,却是直接针对了企业领导人甚至所有人的本性的度的调适,这个就麻烦了,没有标准答案。人都有自尊心,因际遇和个性的不同,有的人强一些,有的人弱一些。自尊心这东西最是复杂,人不能没有自尊心,否则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可是自尊也不能太过,否则就是矜持傲慢了。这过与不过之间,就是度的把握。
身处逆境,自信自尊当然是好事,否则所谓坚忍不拔无从谈起,但是越是顺当的时候,越要自我收束。《菜根谭》中有一句:“花看半开,酒饮微醉,此中大有佳趣。若至烂漫酕醄,便成恶境矣。履盈满者,宜思之。”天道忌盈、人事惧满、月盈则亏、花开则谢,这些既是天理,实际上也是处事的盈亏之道。
事业起步时奋力攀登,一切皆是生机勃勃的状态,革命、进取,奋发有为,哪怕是矫枉过正一些,也是保持一种锐气。但是一旦达于顶峰,很容易出现两种不当情形,一种是锐气消而暮气涨,觉得老子天下第一可以为所欲为,享受成功的幸福了,就如李自成、洪秀全,骄奢淫逸、争权夺利;要么就是锐气不能转化成中气,依然习惯于横扫千军如卷席的大开大合的颠覆状态,对于抽丝剥茧的建设节奏很不适应,动不动就想着大干快上、一锤子买卖搞定天下万事万物,一旦发现失误有放不下老脸改弦易辙,还动不动就上升到大是大非的层面以势压人,最终轻则离心离德,重则分崩离析。
面对这样的情形,西方思想家的主张是把权力关进笼子里,进行三权分立等权力制衡。例如孟德斯鸠等思想家,就将权力制衡的基本理论归结为两个基本思想:不受约束的权力必然腐败,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道德约束不了权力,权力只有用权力来约束。近代以来西方法治的发展,在严格意义上就是这两个基本思想的外化。
而中国传统文化更主张个人修养与“家天下”的社会柔性规范。例如,古人屡屡告诫,越是成功,越要“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如唐太宗、宋太祖一般,以谦下之心,以古今为鉴,民贵君轻,天下贵和,只有如此,才能持盈保泰,保持长久的良性发展的态势。
说到这里,老子提出了商道“以迂为直”的最高境界——不争。“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诚全而归之。”这里的不争,不是指放弃一切直接归隐,而是心怀大局,不执着于名相、意气,不与人做无谓之争,那么就不会有人因为一些蝇头小利,甚至仅仅是意气相左,而站到他的对立面。求同存异,携手共赢,建立起最广大的统一战线,将负面势力压缩到最低水准,此消彼长之下,自然是无往而不利。因此,古人说的“能柔曲因应,则能自我成全”,可以说是字字珠玑。
另外,我们理解“不争”,还要与“无为而无不为”联系起来解读。所谓无为,指的是指导思想上的“弃”,在行为层面,则体现为不争。但是,弃不是自我放弃,而是有弃有保,有舍有得。同样,不争,也是为了不争而争,不争而得,不争小利而得大利。什么是大利?以天下为棋,江山所属是大利;以企业为棋,企业成长是大利;以己身为棋,持盈保泰是大利。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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