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目

灯火璀璨映衬的黑夜，这座城市像是孤寂了许久，至今没有一唱天下。但它也如无眠一样，奔着自己的目标孜孜前进。

冷冷微风吹过天桥，流连在天桥上的行人面无表情沉默走过，各有各的心事。这个地段处在最繁华的闹市，每天都会有川流不息的人来往，但即便如此，这里的人也是孤独而陌生的。

天桥两头，轩和洁各自从零散的人群中穿过，仿佛谁也不认识谁一样，在短短的一秒钟内擦肩而过。就这么一瞬间，天就像崩塌，世界就像毁灭了一样。

洁有些失落，仿佛眼泪就要落下来。本以为生活毫无惊喜可言，然而就在两人留有一臂距离之时，轩突然拉住她的手转身单膝跪地。

在洁还未反应过来时，轩说和你度过的八年时光是我最快乐的日子，期间有过欢笑和真挚的泪水。更值得我们自豪的是，我们曾互相在对方的青春里镌刻下难以磨灭的回忆。虽说没有特别的纪念，但只要让你快乐就是我的快乐。

洁听后喜极而泣，流下感动的泪水。她看着他呆呆的模样也痴笑起来，她用衣袖捂住嘴，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久之，轩从怀里掏出戒指说，我们年龄都不小了，嫁给我吧，我想给你幸福。天知道她等这一句话等了多久，然而真当她看到这枚戒指时她却有些犹豫。

八年，是他们从大一相识到一起创业小有所成的时间。这段时间他们共度艰苦，不离不弃，不情愿的接受一些事情,却也在打拼中变换了自己的年华。他们从未表示过情意，但彼此都在心里给对方留有无可替代的位置。

她喜欢他，但还没有做好一个妻子的准备。如果是做女朋友，她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对于此时的求婚仪式，这里的气氛单调，再好奇的路人也只是观望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与此同时，在离这不远的一个广场上，也上演着一幕别开生面的求婚仪式。与轩和洁不同的是，这里的手笔可谓是令人叹为观止。

颖坐在一个二楼的露天咖啡馆，饶有期待的望向面前英俊尔雅的莫。他真的是帅，棱角分明的脸庞，健壮的身体，每次都能让她舍不得移开目光。但她也不丑，不然他也不会如此痴迷她了。

她翘着纤细的腿，丝袜紧绷着线条，一举一动都流露着无可比拟的气质。莫嘴角一丝坏笑，伸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只见偌大的广场上空升腾起万千姹紫嫣红的烟花，整个广场如同明昼一样撩人心弦。华丽的音乐从各个角落响起，以往不常见到的喷泉全部喷出荡漾的水花，各色花灯一齐亮起，装点出一个美妙的人间乐园。人们驻足欣赏，顿时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颖同样被这声势惊吓到，走到栏杆处享受着莫带给她的这种全世界的感觉。她忍不住高兴的呼出声来，蹦蹦跳跳像一个小孩子。莫看她高兴的样子，慢慢走到她身后抱住她。他说，和我在一起吧，只有我能给你幸福，让你整天过着公主一般的生活。

她有些心动了，她恨不得想立刻答应她。理智稍微占据上风，她松开他手重新坐回位置，喝着咖啡思考着。他说，你还在犹豫什么，我是爱你的。她说，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

夜色入深，小区的公园像迷雾一样圈起了不一样的谍影。楼上的灯光渐都熄灭，唯有路灯还昏黄照在路上。昏黄的灯光下有细小的虫子飞来飞去，寂静的马路上，走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她踩着的高跟鞋一步一步发出清脆的声响，散发着和这座城市里大多数年轻女子的韵味。她就是颖，莫开车送她回来的，不过她没让莫进来。她身子摇摇晃晃，她有些醉了。

颖走到深处，已近家楼下，拎着包左摇右摆的她冲夜色里一抹明亮说，走了。轩听后掐灭烟头丢到垃圾桶里，追随她上楼了。电梯里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似是两人的默契，配合的独一无二。

他们在一起三年多了，感情不增反减，如今只剩黑夜里互相的慰藉。还没开开房间的灯，他们就搂抱在了一起。他冰冷的手攀上她的身体使劲的揉捏，她性感的嘴唇咬上他留有烟味的嘴，他们像远古蛮人一样互相撕扯着衣服，月光洒在地板上映透着他们的干柴烈火。

他们的做爱早就不掺杂任何感情，只有相互令对方疼痛的快感。而做爱完后，比的是谁先昏昏沉沉睡去。这一睡，互不干涉，也不存在谁惊醒谁的可能。

天色破晓，轩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当他把白米粥端上桌时颖就醒了，她惺忪着双眼迷迷糊糊走到洗手间洗漱。轩喝着粥拿了份报纸顾自读起来，颖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头也过来坐下。两个像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吃完旁若无人的早餐后，各自整装出门。

临走前，轩提着皮鞋不经意问道，我们是分手了吧。颖套上她的纯棉外套面无表情说，嗯，分了。他们最后一起关上门，散落在客厅的灰尘慢慢落下。

刚出小区就下起了雨，不过这场雨来的快去的也快，轰轰烈烈了一阵子就平静如初。即便是这场雨也没能让他们互相开口，他们各自打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这座城市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总是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错觉。它从不按套路出牌，却总能轻易使人一夜之间转换两极。上一秒还在餐厅笑着的人说不定下一秒就在面馆哭的稀里哗啦，没有温暖可言就会使人心冷，但荒凉余地总会有人寻找着温暖。

轩洁莫颖他们四个曾是在一起在泡面里搅过皮蛋的人，他们一起创立公司，如今道不同不相为谋，谁都没有后悔当初各自对经营理念的选择。只是爱情方面的割舍抉择，难免有些痛苦。

说实话，虽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但轩心里是不舒服的。在他认为，凭什么有些人拿着别人背后的辛酸去享受人前的风光。凭什么有些人拿钱就能搞定一切，有些人却要背负所谓的不够努力。如果仅仅的为了钱，他纵然可以赚到挥金如土的地步，但他抹不了自己良心上的痛苦。

就因为这样他走进公司时才背负了员工们对他的骂名，同样是同根而生的，莫的公司与他的公司是天壤之别，他因拖欠员工工资而几近倒闭，莫却因蒸蒸日上而好评如潮。

他并不气馁，这些年面对的困难不比眼前的大，还好他拿出所有的积蓄勉强可以维持下去。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一笔大的资金，只要能周转开来，踏上辉煌不是梦。他的产品保质保量，他对此还有很有信心的。

中午他去员工餐厅吃饭，大家都窃窃私语的，他没过多在乎。他不紧不慢吃着饭菜，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以至于面前坐着一个人都没有注意到。

他猛然抬头被吓了一跳，他没想到颖会来这里。他说，你怎么来了。她从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子上说，我把我所有的钱都转到这里了，够解你的燃眉之急了。

他不明所以仰在椅子上打量她，她依旧是惯有的姿态，翘着雪白的腿。她穿着高跟凉鞋，赤裸的脚踝垂搭着，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似乎看透了他的沉默，她说，虽然我们之间没有感情了，但我想了又想，我发现我还是离不开你。他说，我已经向洁求婚了。她没有动容说，她答应了吗。他说，还没有，她说她需要时间思考。她摇摇头说，感情这种事情你真的要想好了，结婚是一辈子的事，和你结婚我没有任何怨言，至于爱不爱了，感情是可以再培养的。

她在无数双眼睛盯在这里的时候离开了，很多员工都不知道她和轩的关系，轩也没向他们公开过。他认为不必要，她认为没所谓。

轩拿起她留下的银行卡沉默了，他不知道该不该高兴，虽然只是他们四个人的一场游戏，但用的却是他们最重要的东西。

这场游戏是莫提出来的，就在KTV里，四个人齐聚一堂。莫说，我们来玩一个游戏，我们各自拿出自己的半数身家，如果我们之间谁先在一起结婚了，这些钱就都归那两个人。莫对轩说，如果我们追的人有一个没同意，那没同意的那一方愿赌服输。

轩那天喝多了，也不知怎的就头脑发热的答应了这场滑稽的游戏。第二天他倒没想起有这件事，是莫拿出的一件合同让他确信自己答应了。这场游戏持续了近半个月都没分出胜负，真到这一天事情的结果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因为选择权在洁和颖手中，他们再怎么样也都只是追求者。

这一天他们在一家西餐厅重新聚到一起，四个人各自点完餐面面相看，谁都没有先开口，使得此时的气氛很尴尬。这是一家靠海的餐厅，轩特意挑的，从这个位置可以清楚看到清澈海面一望无际的辽阔。他就看着海面默不噤声，仿佛这一切已和他没有了关系。

莫率先开口打破了这空气凝固的气氛，他侃侃而谈说了很多，无非是告诉洁和颖嫁给他会有多么幸福。从洁和颖的表情来看，她们确实有些动容。谁能说自己对金钱毫无抗拒呢，她们的反应也只是随了世俗的愿。

轩充满柔情看向洁，她眼神有些躲闪，他看出了些端倪。洁对莫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对他说，我和你在一起，但我两年内不能和你结婚，你能接受吗。莫面露难色，他下意识扭头看了下颖，那样子像是询问颖的态度。颖一反常态说，你别看我，我要嫁给轩，我们至今还是男女朋友。

莫一脸不可置信，轩和颖没了感情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但无论他接不接受洁他都已经输了。他起身系上西服扣子，对洁伸出一只手，搂着她的肩膀离去。而按规则赌输的钱，会在第二天早上打到轩和颖的卡里。

谁都知道是轩和颖赢了，但莫却是以赢了的姿态转身而走。轩和颖相视一顾，没有胜负的表情。轩拿出那张颖给他的卡还给她说，现在没用了，你拿回去吧。颖凝神注视着蔚蓝色大海说，你拿着吧，本来也就没多少钱，想来还不够今天的饭钱。

晚上回到家，他们依旧是做爱，彼此在孤寂的夜里眼泪流下，流到对方嘴里，咸出锥心的痛苦。他们费劲心思使对方疼痛，直到那遥远的海风吹拂窗帘吹到他们的每一寸肌肤，又再次昏昏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