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厨于我而言,绝对不是乐事。记得儿时,总和母亲说,长大后要嫁个厨子,母亲告诉我,厨子在家是不做饭的,于是我更改了理想,长大后要雇个厨子。没曾想有一天,我竟沦为了厨子。
记得当年,我不幸怀了葡萄胎。术后,对着那盘不成型的孩子,我流下了心疼的眼泪,心中默默祈祷,宝宝,你再来找妈妈吧,妈妈愿为你,付出全部的爱,乃至一切。
女儿听从了我的召唤,三年后,如约而至。我也从此有了软肋,什么骨子里的小任性、小倔强,在女儿这里统统春风化雨、阳春白雪。我兑现着承诺,放弃了世界,只为守护她。
可是,当我把全世界的好吃的,摆在她面前的时候,我发现这娃真难带,什么都不爱吃。她总是傲娇地摆着头说,妈妈,我只想喝一碗粥。
好吧,咱熬粥;可是,只喝粥怎么行,不如再煎几片馒头;主食齐全了,没有菜总是不好。瞧一眼细弱的女儿,我一面暗自叫苦,一面义无反顾地打开度娘,为难着自己,现学现卖起来。
这小妞嘴真甜,只要我下厨,她就会吧嗒着小嘴,甜甜地说一句,妈妈做饭真好吃。我一边汗颜,一边甜蜜,不知不觉中,揽起了厨房大业。
在女儿的循循善诱下,我从一个厨盲,逐渐辨识了各种调料,熟悉了各种菜式,煎炒烹炸,种种做饭的套路,依次展现在我的厨房里。
我家也时常出现这样一幕,女儿趴在电脑旁读菜谱,我来演习。“把肉切成拇指粗的条,裹淀粉,热油汆一下……”这往往是程序复杂的菜,比如糖醋里脊,看一遍记不住,只好雇个秘书在一旁提醒。这样做有个好处,偶尔演砸了,我可以倒打一耙:“这可是你念的,不好吃不怨我哦。”女儿一副无可奈何脸:“好啦,接锅,接锅。”从此,女儿自封为“背锅侠”,专替妈妈背黑锅。
只可惜,如此操练,我的厨艺却并没精进多少。不知道度娘如果有灵,会不会哭晕在厨房里,那样精美的图,那样详细的流程,为何于我,做出的菜,总是差强人意。无论炖什么,颜色都是黑的,这成了谜,至今无解。
还好我的女儿,早已习惯了各种黑色料理,总能分毫不差地道出菜名,妈妈,这可乐鸡翅、黄焖羊肉真好吃。我在心里默默地说,宝贝,妈做的不是饭,是爱,黑色最重,代表爱最深。
为了给餐桌调个色,我会糖拌个西红柿,凉调个黄瓜胡萝卜,还会在黑乎乎的糖醋鱼上,摆几根绿绿的香菜,尽量把脚伸进色香味的殿堂里,假装自己很内行。
但做饭仍然是我的弱项,努力钻研了十余载,依然是个厨房混子,既没灵感也不得要领,我也终于了然于命运,怪不得小时候的理想,就是要嫁个厨子。
烟火人间女儿上大学的那天,我摆出一副“解放区的天,是蓝蓝的天”般的眉飞色舞,“翻身农奴把歌唱”般的惬意无限,轻轻勾了一下小公主的下巴:“丫蛋,你娘熬出来了,以后绝不下厨。”
肆意浪荡了一年半载,每日辗转于饭堂酒肆,周旋于犄角旮旯,以一个资深吃货的名号,品遍大街小巷。可吃来吃去,总感觉缺一种味道。
终于有一天,我买了菜,买了骨头,独自钻进厨房,一番奋战过后,排骨炖豆角的香气溢满全屋,我心满意足地盛碗米饭,坐到了餐桌前,排骨的糖色和过往一样,炒黑了,可咬一口,唇齿留香,胜过人间美味。
那滋味,渗透着我和女儿温馨的点滴过往,渗透着我对她深深的思念。
那滋味,不可替代,是家的味道,是人间的烟火气。
烟火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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