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空间

10.16至22

空气里开始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味时，我注意到窗外有大雁经过，它们呈独特的排列方式，在空中盘旋了几个轮回，又往南方飞去……

“呲——”把我的注意力拉回办公室的，是咖啡机里的蒸汽。由于鲜奶没有及时地出现在它的下方，此刻正冒着大烟。等到蒸汽全数泄劲的时候，只留下了一杯没有任何奶泡的牛奶，还有不小心被烫伤的手指。

“尝尝吧，我刚泡的咖啡。”我把其中一杯咖啡递给同事。

他尝了一口，笑起来：“你这是清咖加奶？”

“失手了，”我端起另一杯咖啡抿了一口，“有点苦。”

我端起咖啡往茶水间走去，同事在背后喊道：“就算苦，你也不至于喝一口就倒掉吧？还是你自己泡的。”

我没有理会他，就像没有理会空气里咖啡的香味，和入喉时温润的顺滑感。被蒸汽烫伤的食指在微微地燃烧，现在我只想浇灭这灼痛感。

下班走出写字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旁边的住户楼里各自灯火通明，却一圈又一圈地捆绑在一起，这些冰冷的墙板和房门，锁住的到底是安全感，还是人与人的距离呢？

寒风一吹，我打了个冷颤，但受伤的那根手指，却依旧通红炙热，连冷风都吹不散这股灼热。时不时的疼痛，似乎在提醒着我要专心走路。

“你猜我在哪儿呢？”是好友发来的消息。

“不知道。”在车站等车，我回复得有些漫不经心。

“上海！”

“你怎么又去上海，有什么好玩的？”发完消息抬头，等的车刚好驶来。

隔了几分钟，“地铁里的人特别多，算不算好玩？”

在车厢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我已经很久没坐过地铁了。每天追着同一辆公交车奔跑，稍微近一点的地方就走路、骑车，再远一点的地方就成了眺望。”

“或许在平行空间里的那个你，每天都挤着地铁，穿梭在一线城市的大街小巷里。”

车辆缓缓地启动，街边的景色慢慢地倒退，在窗框的取景下，倒是被剪辑成了模糊电影片段。脑海里突然浮现起下午泡咖啡时看见的大雁，我曾经也在秋天里见到过它们。

那个城市的街边种满了香樟，到了秋天的时候，道路旁全是满满的枯黄的香樟叶，我特别喜欢踩在厚厚的香樟叶上，听它们发出“沙沙”的声音。下班的时候，看到天空里有成群结队的大雁飞过，它们每一只都整齐有序地飞行，我想着若是有一只脱离了轨道，肯定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大城市的马路很宽，斑马线很长，在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大风可以把我的帽子吹跑。无数次地，站在大风的十字路口里，我都很想蹲下来抱住膝盖哭一会儿，但是每一次绿灯一亮，我就要马不停蹄地同行人一起，匆匆地赶去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在冰冷又空旷的城市里，每一个红灯都让我焦虑不安，每一个绿灯又让我把无处安放的情绪藏进了匆匆的步伐里。直到后来有一天，那个路口的信号灯维修，失去控制的车辆和人流自顾自地寻找方向，我难过地发现我就是那只掉队的大雁，我既找不到同行的轨道，也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人呢？怎么不回了。”车子一阵颠簸，我靠在车窗上醒来，看到好友发来的信息。

“刚才梦到平行空间了。”我笑着回复。

“啊？”

“那个世界里的我，过得也不怎么快乐嘛。”我打趣道。

“那你现在过得快乐吗？”好友问道。

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一只金丝雀被养尊处优地关在笼子里，每天最努力的事就是扑腾一下翅膀，假装挣扎一下想要逃离这个金牢笼，然后又心安理得地吃得好住得好，完了还要羡慕一下能被天空庇护的大雁。你问我快不快乐，我答不上来，反正梦想被这座小城的风雨冲淡了，倒是留下的泪渍，会偶尔在深夜里刺痛我的脸颊，就像被烫伤的手指一样，火辣辣地疼。我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事情，但我始终想不起来那是什么。

回到家的时候，床上的凉席已经撤了，取代而之的是晒过太阳的棉被，忽然想起今早出门前，和母亲无意间抱怨了一句“晚上太冷睡不着”。摸着柔软的棉被，眼眶会忍不住地泛红，我终于想起我忘记的到底是什么了。

我们成群结队飞翔的时候，我是怀揣着梦想和希望前行的，只是我迷了路，后来我躲在笼子里的时候，已经忘记了自由和翱翔的感觉了。无论是大城还是小城，无论是大风还是细雨，一旦失了勇气就是步步维艰。我们无法评判选择是否有误，但是可以把选择变成一条正确的路。

已知的平行空间不是遐想，是记忆与寄托，而未知的平行空间与现在的世界相连，它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