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和星辰的相识是极具浪漫气息的。那时候还在念大学,刚刚和暗恋的对象表白,然后因各种原因没有在一起,整个人萎靡不振,在一个文学部落写着一些关于纪念的悲伤的文字。
“秋水潋潋半清,古城寒月微凉。梧桐叶疏星点点,迢迢相望参商。 多病不经风霜,还道岁月久长。问今生谁与同航?把酒共此孤光。”
这是其中的一首。还有许多闲散的文字。但主题都颇为一致,爱而不得,心中感伤。网络中的文字不同于现实中刊物的文字,往往虚拟,浮夸。心中一点点感伤,写出来都会被放大无数倍,看起来有些“肥猪流”。有时候看到感兴趣的文字也会在下面留上一两行评论。和星辰的相识正是源于此。他的文字和别人的不一样,里面除了有些许的伤感,还有些细腻和文学色彩。我想,这些文章的作者该是个情绪丰富,又有些文学造诣的人吧。有时候,他也会在我的文字下面留下踪迹。孤独,流浪,自由。
“留长的发,着美的裳,一个人去流浪。
看太阳从五彩的云海中升起,夕阳在青褐色的群山中隐下。
春有绿的芽,夏有红的花。 南有摆渡的船,北有送信的马。
城市里,街灯流光溢彩,天桥下,有人在咿呀。
清晨的风有刺骨的冷,路边的摊有豆浆的温热。
银色的地铁载着匆忙的朝圣者向前飞驶,流浪者在疾风骤雨里缓步徐行。
破晓时鸡鸣,黎明里升烟。
佛祖拈花而笑,流浪者被风沙掩埋。
在大漠。”
这便是我所有文字其中之一。他的评论也颇有意思,往往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我当时的心绪。一来二去地就认识了,加了同一个部落群。他在群里很活跃,常常发一些不大不小的红包,对男生都以兄弟称呼,对女生大多客气,但有的亲近,近乎暧昧。而我则是极少说话的那种,大多数时候一言不发,看他们在群里热闹。我当时还在念大四,书生气还很浓,心里对他的行为是有些抵触的--过于世故圆滑。
但他着实有些才华,由于一向是个“附庸风雅”之人,被他的文才吸引,便去搜了下他的作品来看。他的作品大多数是大学时期写的。那时,他爱写博客,还组过文学社团。那大概是个理想丰满又多情伤感的年纪吧。有爱情,有亲情,有理想,还有理想的破灭,和现在所看到的他还是有些差别的。
有一天,我又在他的文下面留评论了。他知道我认真地看了他的文,便注意到了一贯不怎么起眼的我。他加了我qq,微信,给了我电话。我告诉了他我对他的感觉,包括对他读书时候书生意气的喜欢和如今有些世故圆滑、夸夸其谈的反感。他对我感到很是惊讶,说从前听到的溢美之词太多,我竟然不夸他,对我这人还饶有兴趣。
如今想来,这大概也是另一种圆滑,只是当时不觉。我告诉他,我今年21,还在上大四,他说他也是大四。听完这句话,便更觉此人虚妄了。因为我从他们的交谈和他的文章中就大致知道了他的背景:星辰,23岁,西安人,西北某大学毕业,某诗词协会会员,毕业一年,现在南方一家科技公司做人事行政方面的工作。他说,说跟我一样上大四只是为了拉进距离。想来,虚拟的世界里是该有个虚拟的人设,我也就没有太当真,只当是个聊天的伴。
慢慢聊着聊着就聊了很多,从诗词歌赋聊到养花养狗。我本身是学英语的,所以偶尔也会谈到英美文学,女性主义,独立意识,诸如此类。但他对此仿佛不甚了解,我就少说了许多。我们谈刺客聂隐娘,百鸟朝凤,谈林夕,海子,谈王朔,王小波,谈苏轼,纳兰容若。那时的孤独和对文学的喜爱大概就是我们所有的共同之处了吧。我们每天都聊的很晚,他会给我念诗,给我唱歌,给我看他新写的诗和去朋友家做的饭,告诉我他在干什么。我给了他我的电话。
快到年末了。一天半夜,我睡着了,他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他在亲戚家喝醉了。和往常一样说了几句后,他就用一种西北男人特有的口吻来问我:要不要跟他处对象。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说了解了解再说。于是他说了很多事,关于自己的家庭和从前的经历。那一通电话打了两三个小时。那是我第一次经历一个男人以一种强烈的语气来问我要不要爱他,印象很深。他说他要保护我一辈子,问我要不要做他的女朋友,说着说着就哭了。尽管我已经不再耳听爱情了,但他那一刻流露出的情绪和感情都该是真的吧。一个在异乡漂泊着,孤独的男人期待能拥有一个能够陪伴自己,守护一生的女子,那一种孤独和期待都是真实的。我的眼眶也微微湿润了,却也理智地只说:等你清醒了再说。第二天,他就很少跟我说话了。我问他还记得昨天说了什么吗?他说我拒绝了他,还说我不是很喜欢他。
他确实需要一个十分喜欢他的人,倾慕他的才华,能有共同语言,美貌而有趣。而我不是,我不喜欢他的世故,自傲和大男子主义,也长得一般,不甚有趣。我们还是没有断了联系。之后还聊过很多,只是不像往常一样了。他一边跟我聊着,还一边跟其他女生聊着。我有时候会吃醋,他却感到很开心,笑着说希望我管着他,不要满脸不在乎的样子。我觉得星辰感情实在太多,就不太理他。
后来,他说我是个自命清高的女子。哈哈哈,我承认,我确实有这个毛病。但谁又能承受一个心猿意马的人呢?他反驳说谁让我还不答应他,还说他们之间谈的都把握好了尺度的。我甚至不愿意去想是该相信还是不相信。只觉得他还是不够成熟。
最终我们还是断了联系。我友好地跟他说了再见,他没有再回我一句话。之后俩人就都没有在那个部落上写文了。但我有时候还是会看见他的影子,听到有人读他的诗,当有人提到西安的时候,就会想到那段写给他的文字:
予长安
西风, 在长安的古城墙上独自凉着。
大明宫里的欢声笑语,早已
淹没在了历史的尘埃里。
长门赋中的故事仿佛仍在继续。
巷陌寻常,野草荣枯,夕阳隐去。
傍晚, 或许是最适合怀缅的时刻。
我站在城楼上,俯视着
这八百里秦川。
挽起发髻。
一只埙,借我悲寂。
凄凄婉婉、幽幽怨怨。
像相识了多少年, 却从未曾相见。
梦里, 你的长安也是我的长安。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风来过,又走了。扬起了一阵沙,又轻轻落下。
都是过去,都是缘分。
唯有珍之,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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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段莫名其妙的缘分中,很为戏剧的是,有一天,我去搜了搜他的微博,那是在我们再也没联系之后的两三年,相关的竟是此人欠债不还。
真实的世界永远是如此的残酷,那个在网络世界中风度翩翩的少年是个被别人追债的人。
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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