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清明

清明节前后，细雨纷飞，或是断肠人的清泪。数点朦胧雨，裹挟着冷风，吹散了晴风吹落的杨絮，人心却多了愁思。

河东人的清明，既传统又讲究：大铁鏊烙春饼、铁锅煮鸡蛋、柴火灶蒸燕馍、蒸包子、迷你丝线小扫帚、祖坟扫墓，一样也不少。

天清地明，晴日无风，孩子们则会在田野追着放风筝，或是祭扫完，顺手折一柳枝，放在手心，反复搓啊拧的，待柳枝皮松动，将柳枝内芯抽出，剩下的柳皮便是个天然的笛子，用小刀把柳皮的端口裁齐，轻轻地刮去一端最外层的皮，就可以拿来比吹了。

孩子们追逐嬉闹，吹奏柳笛，而清明时节的大人们，闻声带来的却是哀愁，可谓，一丝细柳，一寸柔情。

清明头一两天，一家子妯娌间互相帮衬着和面、拌馅儿，一陶瓷盆起面，一陶瓷盆死面。烙饼的死面醒的差不多了，婶子门吃过了早饭也都陆陆续续到场，她们人手一根细长的高粱秸做成的小擀面杖，中间略粗凸起，两头细。

洗手后便开始揉面团。一大盆面倒扣在案板上，刀切三段，一块块揉好，叠放起，再切再揉再叠，反复四五次，光滑为止。然后搓成粗细合宜的长条，揪成一个个小剂子，揉成圆团。然后用擀面杖把面团擀成薄薄的圆面皮，大小如锅盖般，薄厚如纸般。大概要擀高粱秸做成的小擀面杖一二百张，撒上面扑，三五张叠放一起。擀的差不多时，就开始生火，开春从果园里拾捡柴火用来生火，生着后改用麦秸秆慢慢地持续燃烧，这样的火候恰到好处。

坐上铁鏊预热，擀好的面饼就可以烙烤了。一波一波的麦秸杆燃烧完，饼也翻烤了几波。微微发黄时，一股清香袭来。婶子们拿着第一张饼，你掐一块我撕一绺的，满脸绽放着灿烂的笑容。

刚出锅的饼，较为干糙，筋道有嚼劲。稍微晾会，最上面的就非常脆，此时的饼我们河东话叫做干干（读作二声，其实发音是gaigai）。

做好的饼一张张叠放起，像坐小山。待到夜幕时分，拿出十来张，一张张地撒上几滴晾好的白开水，然后再叠放入铺有屉布的盆里，逐个撒好水后，盖上盖布，“潮”一晚上。

第二天薄薄的春饼变得柔而韧。为方便拿取，一张张叠起个三角形状，吃的时候再铺开，抹上油泼辣子或者炸面酱，卷上菠菜炒粉条或者葱丝尖椒炒肉沫，或是炖肉、粉蒸肉之类的，有的会加上切的碎碎的煮鸡蛋，加些尖椒碎和蒜末。此时感觉这就是人间美味。

蒸包子是河东人民的传统，毫无例外，一个节日都不会被落下。，我们的包子是大大长长的，一褶一褶的花边，煞是好看。家家户户的馅都是韭菜、红薯粉、炸豆腐、猪肉丁拌一起的，也有胡萝卜、茄子干替代韭菜的。吃包子也是加拌有芝麻和蒜蓉的油泼辣子，那滋味用河东话说就是，“美咋啦。”

燕儿馍的传统，要从河东习俗说起。因小燕子是个吃蚊蝇的高手，清明节家里挂上这些燕儿馍，似乎就可以把蚊蝇吃掉，就会给人们带来一个清爽卫生的无蚊蝇的夏季。这也算是一种美好的祝愿吧。所以包包子时都会预留些发面，捏成小燕子的形状，用花椒粒点睛。

其实过去因没有冰箱，多的馍馍除了放地窖就是晒干。蒸的燕儿馍一部分先吃吃外，其余的要悬挂起风干，日后好啃干馍馍或是把干馍馍浸泡到水里，泡软后挤掉水分，或蒸馍花或炒。现今很少有人家再捏燕儿馍了，大家都是把剩下的面烙成饼了。

清明节当天，吃过早饭，宗族里的男人们，抬上食摞，摆上祭品，一起到祖坟烧纸，祭拜先祖。如今女子也可同去，但甚少。

记得小学时有年清明，学校组织我们去烈士纪念园祭扫。风和日丽，穿着校服，带着奶奶缝制的小扫帚，浩浩荡荡地走在土路上。一路上有小溪流潺潺的流水声相伴，唱着我们的童谣，“燕儿燕儿摆溜溜，青衫衫，红袖袖。提上包包点豆豆，点下一包两袖袖。”路过机场，那里摆放着几架闲置的大飞机，老师给我们讲述那过去的岁月，讲那战火连天中牺牲的英雄事迹。

我们的清明小扫帚，一般就是用普通的略粗些的白色和红色缝衣线做成的，河东话叫“绑笤帚”。拿几股白色线拢到一起，再用红线把扫帚把一圈一圈地系紧紧的，最后再把扫帚修修剪剪，有型有样。清明节当天，每个人都会在上衣扣上或裤子上佩戴着这把迷你小扫帚。

河东人把寒食节和清明节一起过，所以清明大清早就会有香椿拌凉面、香椿调凉粉的习惯，再加煮鸡蛋，就是清明节的早餐。中午，外嫁的女儿带着女婿、儿女们回娘家过节，招待的便是“潮”的凉饼、凉拌凉粉、凉拌猪牛肉片、凉拌菠菜粉条（可炒），最后再来一道鸡蛋面子汤（干面粉和上水，搅拌稀稀的，水开后倒入锅内，再倒入鸡蛋液，烧一开即可）。

过往已无可追，节日已不再是过去的一声叹息，尽显哀愁了，祭扫与踏青相结合，悲伤过后尽是欢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