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的夜,温度刚好,音韵刚好,景致刚好。这是一个适合怀想和留恋的时刻。听,窗外窸窣;看,月华如练。
确切的说,离开老屋已整整三年之久,不是自愿的,是巷口的墙壁上那个大大的“拆”字逼迫房客离去的,“不舍”是在离开时对内心世界最单纯的描绘。“回味”是现如今心头情感最好的诠释。老屋,那毕竟是一个我从出生就让回忆寄居的处所。
朱红的铁门随着时光流走褪去了那抹赤色,取而代之的是斑斑铁锈。并不觉得老旧反而别有风味,就像旧上海洋场的风尘女子,抹着胭脂,盘上爱司头,形销骨立,烈焰红唇,回身抛媚,迷倒众生,30年后繁花落尽,却不是一般女人的黯淡,多的是一份美的积淀。
之所以对这扇看似普平的门独有偏爱,除了门上别具匠心的孔洞排列,也是院子的一道防护,更是我的一份回忆。儿时淘气,爱闹腾,时常惹父母生气,犯了错又不肯低头还肆意哭闹,哭声震天的使劲甩着性子,父亲没法,一生气就把我拉到门口,将铁门一关,门栓一拉,愠怒使得父亲不断蹙眉,眼神流露不满,顺势甩下一句“好好站着反省,哭够了再进来!”在此之后你会发现一个神奇的现象,刚刚还是一个哭声震天的刁蛮囡囡瞬间就变成无比温顺花猫,听不见半点哭声,可眼中依旧噙着不甘的泪水......
转望一片红砖黛瓦引入院落,似有“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的意蕴,而院内的景色更是别致,俨然是一个幽静的花园。院内地势平坦,四周房屋围绕,中心有一座小花园:柿树.枇杷.枣树,桃树;牛蒡.杜仲.银杏.天麻……还有各类花草竞相争艳。春风微拂,落花满天燕双飞,真真是“春心莫共花争发”,它们相互生存,葳蕤了整个院落的繁盛。院内,四面房门都开向院落,一家人和美相亲,其乐融融;宽敞的院落中饲鸟养鱼、叠石迭景,居住者尽享大自然的美好。
深爱着老屋的还有其特有的季节风味。倾耳听梦与季节的深处中,听花与阳光唱尽幸福,唱尽欢乐。
逃不过的是夏日傍晚,以其特有的闷热和烦躁锁住了城市前进的步伐。人们无奈的躲在空调房里,依旧吃着鱼肉,喝着冰镇,听着震耳的摇滚和流行,他们竟还觉得这是享受!再看看我们,老屋的线路老化,承载不了长时间的空调运作,屋里终究是闷热,可那又怎样!我和爷爷把锅屋里的桌子搬到院里的那棵最繁盛的银杏树下,奶奶则准备了一桌饭菜等着爸妈下班。看啊,从小园里择下的新鲜天麻将其洗净,改刀成薄片,入沸水快速焯水5秒,捞出浸入冰水中过凉,然后将天麻带冰凉的井水一同放入冰箱中速冻2分钟,取出码在洗净的薄荷叶上,装入带冰的盛器中,带蜂蜜味浇碟上桌,这一道冰镇天麻,爽粹清凉,镇痛降压,明目清心,舌尖还裹着甜甜的蜂蜜;再来盘黄瓜粉皮,清爽的黄瓜配上奶奶摊好的粉皮,撒上蒜泥和醋汁,这酸爽……还有香脆可口,外焦里嫩的玉米面秃头饼和晶莹透亮的绿豆银耳汤,耳朵里听的是胡同口里传出的泗州戏,咿咿呀呀地混着虫鸣,微风拂面,汗汽蒸发。正如杜甫在《夏日叹》中所言“仲夏苦夜短,开轩纳微凉”。一家人尽情享受夜幕降临前大自然的馈赠,放下一天的疲惫……这是楼上人永远也享受不到的乐趣。
冬日的小院才是我梦幻中的院落,不只是那特有的清冷,而是拥有一种雪落故园的怀想。冬雪寂寂溢清寒,美不言喻,下过雪的北方小院别有风味。一夜寂静,毫无征兆,早晨起床,望向含着冰花的窗户,倏得一阵惊喜瞥见眼前之景:是……是雪!对!是雪!窗棂斜映一片银辉,屋宇寂静如大地混沌未开之时。窗前的那片紫竹,每只叶片上都含着半盏水晶琉璃雪瓣,厚重而奢华。我推开房门,厨房的灯已亮起,我悄悄进去,原来是爷爷早起掏开炉子,火光微醺,屋里瞬间温暖,现在回想这。一场景就像飞舞草莽间的流萤,忽明忽暗。院内银装素裹,在靠近水井旁有一个水缸,平日里不觉如何,而现在的缸里结着厚冰上面又铺上层雪衣,这样静静的等待和守护仿佛是为了更好的遇见。
老屋的人就像老屋的景安静美好而和谐,我是在奶奶和妈妈的怀里成长,在爸爸和爷爷的肩头上成熟……他们给过我太多太多,即使自己现在看起来毫不起眼,但这份爱会支撑我跨过艰险,走向 巅峰。
老屋留声,留住回忆之声。它们聚似一团火,散如满天星。聚散之间,便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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