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星辰昨夜风(二)

昨夜星辰昨夜风(二)

1.

雪花纷纷，一片片像琼英飘落，天地间苍苍茫茫。小木屋前的院子里，梅花愈开愈热闹，一朵朵，一簇簇，红艳艳，似在与白雪斗艳。

我忍不住走出门，到梅树下折了几枝梅花，插在瓶子里，放在桌子上，小木屋顿时有了光彩，我的心情也变亮了。

少年看我望着花瓶发呆，朗声笑道:“果然鲜花配美人，好看！但是姑娘身子没有好，最好还是不要出去吹风了。”

我朝他瞪了一眼，这人和我说话总是嬉皮笑脸的，要不是他救了我，每天悉心照料我，我非要教训一下他不可。他让我不出去吹风原本是个好意，想到此，我还是道声“多谢”，便不再说话了。

望着花瓶，我心中烦闷起来。哎！这风雪何时能停，我这病躯何时能好？阿爹阿娘肯定担心死我了，阿娘此刻说不定正在抹泪呢！

这几天，我身上的伤口愈合得很快。每天，少年出去打下猎，练练武，再就是照顾我了。当他问起我如何受伤时，我只是轻轻带过，他也没有多问。

天天相处，我们之间一点一滴熟悉起来，对于他我似乎不再那么排斥了，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

只是，仍有一件事让我尴尬。每天，他都要帮我换药。每当要掀起背后的衣服，我便觉得十分羞涩，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我一个姑娘家，竟然被一个陌生男子看了身子，这叫我颜面何存？

少年也觉察到了，每次都迅速地上了药，拉下衣服，便转过脸去。我背对着他，重新整理好衣裙，双方好一阵沉默。

第四日，看我心情似乎颇好，少年忽然说道:“在下慕容飞，家住慕容山庄，与姑娘萍水相逢，敢问姑娘芳名？“

慕容山庄乃武林第一庄，在江湖上赫有名，深得当今皇上器重，连门前扁额上的大字都是由皇上所题。眼前的少年原来来自武林第一庄，看样子来头不小。

”上官飞凤。”我答道。

慕容飞笑道:“原来姑娘的芳名叫飞凤，一只凤凰一飞冲天，好名字！莫非姑娘就是“冲天凤”？难怪……”

他仔细打量着我，像第一次认识我似的，话突然停了。

别人都唤我“冲天凤”，在他们眼里冲天凤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我心念一动，说道:“我不认识什么冲天凤，你能讲一下吗？原本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很多的。”

慕容飞盯着我，眼含笑意，突然绘声绘色地说道:“这个冲天凤呀，虽然貌美如花，但是心如蛇蝎，谁如果惹恼了她，她一怒冲天，准会砍断别人的手脚，挖了别人的眼睛，或者削了别人的耳朵，割舌头。小孩晚上睡不着觉，大人说冲天凤来啦！小孩一定不哭不闹了。”

我气得发抖，前几天我拿刀抵他脖子，还说要剜他眼珠子，割他舌头，他中间几句话分明就是说我。或者说，他知道“冲天凤”就是我了。

他，分明是在戏弄我，真是岂有此理！

于是，我厉声喝道:“慕容飞，你现在就惹恼了我，我要砍断你的手脚！”

一眼憋见插梅花的瓶子，我便抄起瓶子，朝他掷去。慕容飞往后一闪，轻轻避过，瓶子从空中一直往地上落，眼看要碎了，他突然伸出一支脚接住瓶子，往上一踢，又用手稳稳接住了，梅花好好的插在瓶子里，一朵都没掉。

突然我省悟到什么，冷静了下来。

他走到我跟前，奉上瓶子，献上梅花，笑道:”姑娘息怒！闻名不如见面，冲天凤果然名不虚传！”

我上当了，他原是试探我。我接过瓶子，放在桌上。

“你太过分了。”

”不这样怎知姑娘是冲天凤。”

“冲天凤这个称号原本不是我想要的。甩都甩不掉。我又没做坏事。”

“干嘛要甩掉呀！凤凰乃百鸟之王，一飞冲天多好呀，难怪……难怪姑娘生得这么美！

又来了，哼！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纺！

我刚想随口说声“登徒子”，一抬头，他眼含笑意地看着我，眼里似乎有星星在闪动。他的笑容，有如阳光，那么明亮，那么温暖，仿佛一下子照进了我心里。

我将那三个字咽了回去，一阵羞涩,再不敢看他了。

还是慕容飞打破了沉默，他拿起弓剑就要出门，叮嘱道:“姑娘好好休息，我出去打点野味就回。”

我道了声“知道了“，看着他骑着马消失在林子里，一阵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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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又过去了两天，风雪仍没有减弱。

下雪的日子百无聊赖，慕容飞居然在屋子里翻出一盘棋来。

他问道:“姑娘会下棋吗？不知棋艺和武艺，哪个更好呢？”

这分明是在激我，我还偏要往坑里跳。

我说道:”不管是棋艺还是武艺，比试一下不就行了？”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大大方方地入座，开始了一番激烈地角逐。

这一落子，我暗暗称奇。

慕容飞的棋艺极好，他思维敏捷，落子极快，常常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我虽然慢了些，却思虑周全，行一步考虑五步，也不怕长驱直入，孤胆入虎穴，兵行险招。

和他对奕是一种挑战，他是一个绝对不能轻视的对手。一招若不慎，满盘皆会输。和他对奕又是一种享受，在绞尽脑汁中，能带来一种破解难题的惊险和刺激。

好一阵子厮杀，从早到中午，半天居然就过去了。每次抬头，总能看到他气定神闲的俊脸，嘴角勾起一个弯弯的弧度:“姑娘，该你了。”

木柴在盆里燃烧着，红红的火苗驱散了寒意，桌子上响起轻轻的棋子声。我们下了一盘又一盘，意犹未尽。半天下来，我们下了十多局棋，数一数，最后却是他多赢了一局。

慕容飞抱拳道:上官姑娘承让，姑娘的棋艺，我很是佩服！这是有史以来我下得最尽兴最有挑战性的棋局！古人高山流水遇知音，今天我算是体会到了中间的境界了。”

他把我视为心心相印可以懂彼此的知音！他在我心中又何尝不是？

我不禁轻抿嘴唇，淡淡一笑，轻轻地说道:“公子太谦虚了！明明是公子的棋艺更胜一筹。慕容公子的剑法，棋艺都是一等一的好。”

“那等姑娘的伤养好了，我们比试一场如何？”慕容飞提议道。

“好呀！”我表示同意。与高手切磋武艺，是一种幸事，我很是期盼这一天的到来。

---

3.

自从下棋后，我们之间话题逐渐多了起来。第一次发现，和他在一起，我那么的开心，那么的放松。

转眼间已是第七天了，清晨慕容飞又去打猎了，没有他的小木屋，重新恢复了冷清。

我将屋子打扫了下，突然发现柜子上有件破了的袍子，那是慕容飞换下的，前天打猎被树枝挂破了。心念闪动，我从抽屉里找出针线，把衣服缝好了，细细密密的针脚在挂破的地方绣了个飞字。我看了看，很满意，又放回原处。想了想，把缝过的地方放下边盖起来。他救了我，我总该报答下他吧！

希望他发现，又不希望他发现。哎！我何时变得这么纠结。

缝好了衣服，我又把玩了会儿他的剑。剑柄上刻了两个字“慕容”，抽剑出鞘，雪亮的剑刃，透着道道寒光，一看就是把好剑。我拿剑比划着姿势，慕容飞天天就是这样练剑的吧！

看到那件袍子，我突然产生一个想法。拿过来套在身上，转了个圈，还是宽大了很多。我拿起剑学着他的样子比划着，一招两招……

“哪里来的小贼，竟敢偷你大爷的衣服和宝剑？”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糟了，他回来了。我回转身，将宝剑放在桌上，迅速将袍子脱下丢柜子上。

“谁偷你东西啦！我只是冷，想多加件衣服而已。至于宝剑嘛，我想试一下到底你的好还是我的好。”我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姑娘冷吗？”慕容飞放下手中的野味，就要脱他的披风给我。

我慌忙拒绝了，说道:”我可不想冻死你，不然我会饿死的。”

慕容飞执意给我把下脉，说道:“姑娘的脉象平稳，身子骨好多了。想必你家人很担心你吧！这里确实冷，明天我们就能走啦！”

我说:“是的，要早日回去，免得阿爹担心！”

那一刻，我竟生出一种浓浓的不舍。虽盼望着早日回家，又希望时间流慢点。我也不知这是怎样一种情愫，它让我兴奋，让我迷醉，也让我彷徨。

我到底是怎么了？我自己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