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和小吕是在同学聚会上认识的,她母亲给她取了一个很诗意的名字“梦林”,不过听说她的父母早就已经离婚了。
那天傍晚下着一点小雨,马路上的车子走的匆忙,当我赶到同学家时,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而她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一只手夹着香烟,另一只放在身体一侧,看不清左侧的脸庞,下巴微微的翘起来一点,好像是在维持着下巴上一个快要掉下来的什么东西的平衡。
每当我们发出几声哈哈大笑,她的头轻轻的朝我们这边侧一下,接着又很快的再把头仰了回去――她正在极力维持着平衡的物体一定是有了一定的倾斜。
我几次起身眼睛不经意间的扫视看到了她左侧脸上一只灰蒙蒙的眼睛――一个只能用一只眼睛看世界的姑娘。
同学聚会后的第二天,我和小吕一起出现在了市里的游乐场中。
鬼屋前的墙壁上用鲜红的液体图画着复杂的字体,墙壁上雕刻的骷髅张开嘴巴露出野兽般的獠牙,我拉这小吕的手用试探的脚步迈了进去。
阴暗的环境里我被突然跳入眼前身穿一身白衣,嘴里伸出半尺长的舌头的人偶吓了一跳。我能感觉到我手里握着的小吕的手指甲慢慢的镶嵌在了我的肉里。我回头看到小吕的表情竟然异常平静,她右眼的瞳孔就像太平洋中三千尺下的幽暗不知道蕴藏了什么样的秘密。小吕在我眼中越发的迷人,我转身把她抱在怀里,鬼使神差的亲在了她的嘴巴上。
我们离开游乐场后的第三天,我终于确定到来的是爱情。我们不顾一切的在一起了,就像是走散后的俩个人终于又碰到了般的顺其自然。
二
7月30这天是我的生日,我把小吕约到了我租的房子里。我提前几天去烘培店定了一个巧克力的生日蛋糕,当天下午又去超市买了瓶红酒。
夜色渐渐弥漫,小吕的脸颊两侧微红。
“姑娘今天是我过生日,但是你有什么愿望呢?”我讨好的问道。
“我想有一个家。”
窗外的夜一片寂静,静的像一片废墟,突然从远处树林里飞出一只夜鸟。
“我父亲是得食道癌去世的,去世前几天我看他躺在市医院的病床上,医生不让吃东西可当我看到他用乞求的眼神看着我希望我能给他一点食物时,我有过无数次冲动想要伸手拔掉他的呼吸管,让他就这样离开。可是等到他去世之后我才发现这个世界上就只剩我一个人了,我出生就没有见过我妈,后来和我爸也走丢了。”
“姑娘,其实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它对每一个人都没有敌意,但是呢,它也并不友善,它只是淡淡的无情。
”
我伸手抱住小吕,她像只小猫咪趴在我的怀里,脑袋来回蹭了蹭想找一个舒服的姿势,我能感受到她的依赖。
这一晚小吕没有回去,吃完饭后我抱着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一觉醒来身旁空荡荡的,她的手机放在枕头一侧。
我推开门走出房子来到马路上,漆黑的夜里路灯都早已经熄灭,只有一点点月光透光云层洒在马路上,远远的我望着马路对面的树下蹲坐着一个人影,伸手托腮望着马路尽头,一动不动。
三
大年三十出租屋外的天空上放满了烟花,屋里我再一次挂掉了父亲叫我回家过年的电话。
“令海,你知道吗,以前从我爸去世后,一年中我最讨厌的时间就是现在。今年有你陪我,真好。”
“说什么傻话,这是咱们的家,我不在这我去哪。笨蛋。”
“令海,走散的两个人还有机会再重逢,那去世的人呢?”
我看着小吕眼里星星点点的泪光,伸手抱住她的腰,小吕则顺势倒在了我的怀里。
“今天我看到咱们这边的船上招人,那里赚钱比较快一点,我想明年去试试?”
小吕的表情有些迟疑之后又露出一种没有人读的懂的古怪表情。
过完春节,我拿着电话里给出的地址,在市里一所大楼上找到了一间办公室,签了一张合同后登上了船。
办理完所有手续三月中旬出海了,我站在船的桅杆下看着渐渐消失的城市和那个姑娘。随着船不停的行驶,我们的通话从原本一天一次到后来的一天二十几次。
经过两个多月的航行后,一天夜里遥远的太平洋上,我在轰隆隆的柴油机的声音中接到了小吕打来的电话。
“喂……姑娘,怎么了?我在忙着呢!等会再给你回过去。”
“令海,我被车撞了。我一个人在医院,你……你能回来吗?”小吕颤抖的声音很低,我猜她一定是把手机紧紧的贴在了脸上,我还没听到医院长长走廊里人来人往的回声。
“你人没事吧!姑娘。你人在哪呢?”
“我在市医院,就是我……一个人在这儿!你能回来吗?”小吕的声音很轻带着试探的口气询问我。
昏黄的白炽灯下我抽了一口烟“我问一下!”
……
“开什么玩笑,兄弟。这是太平洋!再说这一船人,拖家带口的跟着我出来,就算这样不明不白的回去我也得对他们能有个交代,你说是不是。”
我摸了摸自己的裤兜,感觉脸上有些发烫,用舌头舔了舔自己干裂的上嘴唇“是,是,我知道了,哥!”
等我从太平洋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家里属于小吕的东西已经消失不见,我不知道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我的姑娘她经历了什么,不过我脑海里存在的疑问或困惑,到现在一直存在。
我和小吕分开后的第二年,一次夜晚我从一处朋友攒的酒局上开溜,坐在出租车上途径ktv旁的十字路口时,看着旋转的玻璃门被一个男人摇晃着身体推开,紧跟着从门内走出一位身着艳丽服装的年轻女子踩着一双白色的高跟鞋,两人面对面大概说了声再见之后,一人向东步行,一人向西站在路口眺望。
多年以后,这个月的七号,我坐在大巴上行驶在出租屋旁那条熟悉的马路上,旁边一辆天空蓝的车顶,白色车身的面包车驶在路上缓缓的驶向马路尽头。
“这是哪又死人了”
“綦村振兴家里的三叔……”
我眼神顺着面包车移动的方向啊,似乎看到了马路尽头的火化场,我突然从小吕失眠后整夜在这条路上徘徊的迷津中一下子摆脱开来,小吕在我眼前又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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