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彩虹棒冰

一天下午，我在家上班，小姑娘在家上网课。休息时小姑娘突然对我说：“爸爸，你去买菜的时候能给我买些水果吗？我想做rainbow popsicle（彩虹冰棒）。”

“Rainbow popsicle？那要很多颜色的水果吗？”我问。

“是。我要橙子、草莓......”小姑娘瞬间开启报菜名模式。

“你给我写下来吧，不然我记不住。”

小姑娘立马掏出一张便签开始写。“How to spell strawberry（草莓怎么拼）？”

“你自己拼拼看。S-”

“S-tr？”

“是的，然后是什么？”

“aw?”

“对了。”

“b-e-r-y？”

“有两个r。”

“写好了。给你。”小姑娘动作倒也快。

我一看，单子上列了草莓、橙子、菠萝、猕猴桃、蓝莓、葡萄好几样水果。“不错，都写出来了，不过有几个字拼得不对，orange（橙子）少了一个e，最后有一个e。还有猕猴桃是kiwi，你没见过这个字，能按着读音拼出来一个keewee也不错，下次记着，知道吗？”

我于是按图索骥，买菜时顺便买回来这几样五颜六色的水果。

水果倒是买回来了，可棒冰怎么做呢？星期六，小姑娘像模像样地计划起来。

“爸爸，你得要帮我。”小姑娘指挥我说。

“把所有水果打成果泥，然后冻起来就行了。是这样吗？”我反问。

“No！这些水果都要按照彩虹的顺序一层一层放起来才行。”小姑娘要求还挺高。

“那这事儿你得找妈妈帮忙，这么细致的活儿我干不好。”我说。

“妈妈，你能帮我吗？”

“我可以帮你。但是你知道里面还要加什么东西吗？还是直接把水果放进去就行了？”她妈妈问。

“我帮你们查一下吧，”我说：“我觉得可能要加些奶才好吃。”

“要不要加糖？或者用酸奶？”她妈妈也不确定，试着提出各种假设方案。

“我看了网上人家的做法，基本上都是直接把水果搅拌一下就行了，没加牛奶。”我在手机上查了些配方，告诉她们。

她妈妈听了说：“可能加了奶以后颜色就淡了。”

“那就不要加奶了，”小姑娘一锤定音：“我不想要颜色变浅。我要rainbow color（彩虹颜色）。”

小姑娘手绘的彩虹棒冰设计图样

商量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于是决定星期天来完成这项“工程”。

小姑娘一边憧憬着她的彩虹棒冰，一边又生出了一个新主意：“爸爸，我们明天做好了rainbow popsicle可以来一个tea party（茶会）。”

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茶会”这个词，小姑娘最近总喜欢在家举行这项活动。由于疫情的限制，不能聚会，既不能去小朋友家开派对，也不方便请人来我们家，于是小姑娘只好自娱自乐地安排我们全家人配合她的“茶会”。好在小姑娘开茶会要的是她可以做主人，料理一切，并不全是她出主意我们干活。

临睡时，小姑娘对她的茶会安排还不放心，对我说：“明天开tea party，你们都要穿得很漂亮才行。我也要穿漂亮的裙子。”

“行啊，随便你想穿什么。”我随口说。

“我得给你们画下来，不然你们明天就忘了，你们脑子都不好使。”

人到中年，事多且杂，我和她妈妈都常常忘事。久而久之，我们养成了习惯，想到什么事就得马上做，否则回头就忘。于是“脑子不好使”也成了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没想到小姑娘处处留心，把这话记下了，用在这时候。

小姑娘说干就干，拿出她的便签，动笔画了一个穿裙子的女孩送给妈妈，提醒妈妈要盛装出席。同样也画了一个男孩给我——“这样你们就不会忘了。”

“明天我得要早点起来。”一切安排妥当，上床前小姑娘对我说。

“起来干嘛？”我知道她的心思，故意逗她。

“起来做我的rainbow popsicle，”小姑娘胸有成竹：“早上就得把它冻起来，不然下午开tea party还没冻好。”

第二天一早，小姑娘果然早早起床，自己刷牙洗脸换好了衣服。吃过早饭就开始动手干起来。

“我得要先画一张图，你们就知道我要怎么按顺序把水果放进盒子里冻起来了。”小姑娘立马画好了设计图。

水果一样样洗净切好，一半是我和她妈妈帮忙，一半是小姑娘自己动手。用一把塑料刀具切水果是她已经实践了好几年的一项技能，一有机会就技痒。小姑娘对厨房布局也很熟悉，切好水果便去找到放搅拌机的抽屉，拿出机器。

“你去拿几个不同颜色的塑料碗来，”妈妈告诉小姑娘：“水果打成浆以后把它们放在碗里，然后你才好一层一层放进做冰淇淋的盒子。”

“OK。”小姑娘答应着，去拿了碗出来。

妈妈把水果一样一样打好，却遇到一个技术问题。按着小姑娘原本的计划，橙子应该是彩虹“红橙黄绿青蓝紫”当中的橙色，可打出来一看，橙子和菠萝都是不折不扣的黄色，只是深浅略有不同。

还是妈妈有办法：“我们可以用两种颜色来配出一个橙色。”

“我知道，”小姑娘兴奋了：“红色和黄色可以调出橙色，我们可以用草莓和橙子来配橙色。我还知道可以用蓝色和红色调出紫色。”

“是的。”妈妈说：“可是我们已经有紫色了，倒是没有蓝色。蓝莓和葡萄打出来都是紫色的。”

“那我们就不用调了。”小姑娘大方地开脱自己。

“是不是没有什么水果是蓝色的？”妈妈问。

“嗯，是的。蓝莓其实也是紫色的。”小姑娘说。

我也在一旁搭腔：“岂止是水果，自然界里面人能吃的东西就没有蓝色的。”

一边说着，小姑娘和妈妈一边也就细致地用一些草莓浆和橙子浆调出了一碗橙色的果浆。万事俱备，小姑娘在妈妈的指引下拿出一大把勺子，一个碗里放一个，再把做冰淇淋的盒子取过来，按着红橙黄绿的顺序小心翼翼地把果浆放进去。

“放的时候你要把顺序反过来知道吗？”她妈妈告诉她：“你要想到时候把popsicle拿出来红色在最上面，现在做的时候就得把红色放在最下面，因为冻的时候是倒过来的。”

“哦。”小姑娘一点就透，认真地做起来。

打好的果浆

“爸爸，我做好一个了。你能帮我放进冰箱里去吗？”没多大功夫，小姑娘又给我派活了。

“好的。”

“我们有六个盒子，我一个，你一个，妈妈一个，外婆一个。”小姑娘数着数：“还有两个留给爷爷奶奶。”

“真乖，还想着爷爷奶奶。”

“你能什么时候带给他们吗？”小姑娘问我：“还有我给他们的圣诞礼物。”

因为疫情，不能聚会。爷爷奶奶和我们不住在一起，圣诞期间也没团聚。小姑娘给他们准备的礼物——一张手绘圣诞卡，至今还在家里放着。

“行，”我说：“下次我去的时候带给爷爷奶奶。”

一边说着，我掏出手机把小姑娘做棒冰的样子拍下来，发给爷爷奶奶。

小姑娘看我拍她，问：“Are you taking a video（你在拍视频吗）？”

“是的。”我说。

她看了我一眼，埋下头继续做她的棒冰，云淡风轻地说：“Me and my rainbow popsicle（我和我的彩虹棒冰）。”

到了下午，终于冻好了彩虹棒冰。小姑娘像模像样地收拾桌子，碟子、玻璃茶杯、刀叉，全都摆放整齐。妈妈做的曲奇饼也拿出来给每个人的碟子上摆上一块，就连餐巾纸都准备好了。小姑娘一手操办的茶会闪亮登场。

等我吃完这纯水果无添加的彩虹棒冰，忽然在微信群里看到一位文友贴出顾城《门前》中的几句：

草在结它的种子

风在摇它的叶子

我们站着，不说话

就十分美好

文友说，刚刚读到这几句诗，突然觉得发挥的空间很大，可以来玩一个“十分美好”体接龙。这位美术学院毕业，弹得一手好钢琴，笔下常常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种独特幽默的文友自顾自地起了个头：

我在流口水

你在打呼噜

我们睡着了，不说话

就十分美好

我在追剧

你在打游戏

我们忙着，不说话

就十分美好

可不是吗？在这样的日子里，和爱的人在一起，做些无所事事的时候才能做的小事，生活还是值得的。于是我也续上几句：

我在拍视频

你们在做棒冰

我们对视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就十分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