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故乡的鱼塘

作者: 翠娥Z | 来源:发表于2017-11-12 22:02 被阅读375次
    文‖故乡的鱼塘

    2017年11月12日,星期日,小雨

    今天打电话回家,跟妈妈说很想吃鱼,说完一些回忆涌上心头,得以缓解念念不忘。

    家里那时并不富裕,家门口只有半亩池塘。

    池塘的占地本不是我家的,是爷爷把房子建在那里,爸爸用另一块地跟别人家换来的。

    这家门口的地,若种上粮食,免不了鸡鸭偷吃,更主要的是为了一家人吃水方便(那时农村没有自来水),于是爸爸把这半亩地挖成了池塘,把泥土堆在一角,种上水杉树,往池塘里蓄满水,又放了鱼苗。

    从此,一家人吃喝洗的日子都在这个池塘里了。我们经常去池塘里提水,浇菜地,淋树苗,妈妈经常洗洗涮涮、爷爷每天早晚牵了牛去喝水,只有爸爸,边往池塘里扔青草,边在池塘边转悠,像是能从水里看到啥宝贝。

    爸爸是捞鱼的好手,连渔网也是自己在家织的,像女人织毛衣,一针一针织出来的,有一部网网眼大些,有一部网眼小些。

    我们家很感激这两部渔网。爸爸每星期从学校回来,就会拧着渔网,去村里的小河里撒网捕鱼,我和弟弟拎着小桶跟在后面,我们跟着爸爸,那只老花猫和小黄狗就跟着我们。

    那时,河道平坦,河水清粼,从下游往上游,从村尾到村头,一趟走过,两个小桶里已是装满了鱼、还有少许虾、蟹。

    那时,我们都不喜欢虾和蟹,因为厚厚的壳里,没什么肉,而且那些钳子很不友好,会伤人。鱼类多是鲮鱼、鲫鱼以及我说不出名字的小鱼儿,偶尔也会捕到鲤鱼、黑鱼、黄骨鱼。爸爸总是把大些的鱼放在我的桶里,因为有一次弟弟擅自给桶里的鱼加水,结果连人带桶掉到河里。弟弟湿了衣服,鱼重获自由。

    我记得他并没有摔得厉害,爸爸只说了句:“下次不要这样拿着桶加水了。”但他却哇哇大哭,我们知道他是心疼那些鱼,直到那只猫和狗都不再理他,他才停止哭泣,继续拎着桶走在后面。

    只要爸爸一出手,我们就有口福了,多么新鲜的鱼儿,猫一路上也跟着吃饱了。

    夜幕降临,在蚊虫肆虐之前,爸爸就会收网,这时是小黄狗和老花猫走在前面,我和弟弟斜着身子跟着,爸爸走在最后,剩下夕阳目送我们。

    回到家,妈妈会尽快清理好那些鱼,趁它们活着。

    这时猫不会偷吃了,懒懒地坐在旁边看着。流口水的是我和弟弟,弟弟甚至预订了那条最大的鱼,那是一条鲫鱼。

    “你就知道要最大条的,光是大有什么好?”妈妈说。

    “我就要吃最大的。”弟弟说。

    “这是鲫鱼,虽然它最大条,但骨头是最多的。”妈妈说。

    “我不管,我就要吃最大条的。”弟弟总是喜欢撒娇。

    “太霸道了,你。”妈妈埋怨道。

    后来关于弟弟的这点性情,妈妈没少操心。比如,妈妈会拿两个从地里拔起来的白萝卜给他挑,他会挑大的,然后妈妈告诉他大的那个其实是空心的。

    还会拿5张1块钱和1张10块钱让他挑,然后告诉他那1张10块钱可以换10张1块钱。

    这些道理,不知道怎么到了弟弟那里变得复杂起来,而我好想就从来没有发生过。

    弟弟还是吃了那条最大的鲫鱼。只是妈妈把一条鱼分成了头尾两部份,没有把鱼尾给他。他依然吃得很慢,我们都吃完了,他还在吃那条鱼,像是在细细品味他的得意。

    的确,如果有鱼,我们会吃得特别香,我们都说妈妈做鱼的手艺好,无论怎么做都好吃。

    妈妈只说:“也要鱼新鲜。”

    爷爷会笑着说:“你们都属猫的。”

    文‖故乡的鱼塘

    当爸爸在池塘的边上晃荡了一年有余,池塘一角的水杉树已是生机盎然,青翠的叶子在风中飞舞,像是要跟我们一起欢快地长大。

    悄悄长大的,还有池塘里的鱼。

    爸爸往池塘里放的青草越来越多了,爸爸终于忍不住把网撒向了鱼塘,他说想看看鱼的长势,他说经常感觉到鱼在他脚边跟他打招呼。

    那一年,家里过年的鱼都是从自家鱼塘捞起来的,草鱼、鲤鱼、武昌鱼、鲶鱼各种类的都有,爸爸用的是网眼大的渔网,他说不能伤到小的鱼苗。

    等我和弟弟大些了,也经常割些青草往池塘里扔,有时青黄不接的时候,就跑去偷爷爷割给老牛吃的草。

    弟弟开始在池塘边钓鱼,但每次为了安全,都只允许他坐在指定的位置上,不得跑去别处。

    他爱钓鱼应该就是从那时开始的,虽然他经常被鱼咬了钩也拉不起来,有时要爷爷拿个网子来帮忙,更多的时候是鱼线连着鱼钩一起被咬断,或是扯断了他那根竹竿,但他都当作乐趣,然后跑去后山找细长的竹子,装上鱼线和鱼钩,周而复始地钓鱼。

    尽管很多时候他都一无所获,但他还是很喜欢,弟弟的耐性也是在那个时候,在池塘边,水杉树下,一年一年磨练出来的。

    后来,池塘里的鱼越来越多,爸爸又在池塘里种了莲藕,莲藕繁殖得快,一个夏天就长满了大半个池塘,只剩下我们经常用水的一方,因为水深,荷叶长不到那里。

    荷叶让池塘里的水越来越清凉了,后来有荷花,还有莲蓬,我们觉得我们的乐趣随着池塘的丰富越来越多了;水杉树也特别愉悦的样子,长得笔直挺拔;那些鱼经常在水里发出“轰轰”的声响,像是告诉我们,它们也在跟我们一起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

    故乡毗邻长江水,夏天经常会有洪涝。那年发大水,所有水库、池塘破堤,所有农田淹没,部分村舍倒塌,我家地势较高,房子得以幸免,但池塘和庄稼都遭了灾,一片汪洋,鱼儿受了惊吓,四处逃窜,只有水杉树挺着倔强的身躯,牢牢扎在一方土地。

    那一年第一次见到那么多解放军叔叔,那一年村里学校的操场上停满了大卡车,那一年到处都是英雄赞歌,那一年我们活着就是万幸。

    那时爸爸总是爱唱一首歌“生活,是一条路,怎能没有坑坑洼洼,生活,是一杯酒,饱含着人生酸甜苦辣......”

    灾后,塘里只剩一些莲藕的残余和一些小鱼了,爸爸加高加固了池塘的堤岸。爸爸向当年那样,又往池塘蓄满了水,放了鱼苗,清理的淤泥依然堆到水杉林里。

    有洪涝就有干旱,在接下来的枯水季节里,池塘里的蓄水还曾一度拯救了下游的庄稼。

    那些水杉树在家门口向着天空的方向生长,根永远扎在泥土里,越长越高,是我们嬉戏纳凉的好去处。

    鱼塘成了我们家源源不断的餐桌供应基地,除了嘴馋的时候,现捞现煮,鱼多的时候,妈妈就腌制晒干,成为我们上学的菜肴。我是特别喜欢吃这种晒干的鱼块的,以至于后来,妈妈会特意晒了鱼干寄给我,渐渐发现,这种美味,除了因食材好,更因为有妈妈的气息。

    渐渐的,我们大了,那只老花猫不跟着我们了,大黄狗已经离开了我们。爷爷越来越瘦骨嶙峋,妈妈的脊背开始弯曲,爸爸日益匆忙,我们走路的步伐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地向离那片土地更远的方向走去,直到现在。

    每次回家,我都会特意去看看鱼塘,看看那片粗壮茂盛的水杉。每每走近,我好像看到弟弟坐在那里钓鱼,看到爸爸在堤岸上走过,看见妈妈担着水晃悠悠的身影,看见爷爷和那头老牛......

    池塘后来成了隔壁几家邻居用水的去处,爸鱼苗也少了,由于少打理,荒芜了一半,荷叶更是没那么无穷碧了。

    前年,家乡到处征地、修路,我家池塘刚好处在高速公路的必经之地。

    池塘要被征用了。

    一想到修高速公路,像是圆了我们多年的梦想,一想到池塘没有了,心又阵阵疼痛。

    征地之后,政府虽然给了一些补偿款,但家里人并没有很开心的样子。爸爸把水杉树伐掉卖了,塘的鱼捞起来,莲藕挖掉,最后只剩一塘泥在那里,黑黑的。

    肥沃的塘泥,还被爸爸装了一些,他说拿回家放进花盆里,是最好的养分。

    从那以后,我再没有吃过河道里的鱼,再没吃到过我想吃的晾干的鱼块了。即便妈妈会去就近的鱼塘主户那里,买最新鲜的草鱼,腌制、晾晒,但那些鱼总少了池塘的气息,少了荷叶的馨香。

    从那以后,高速公路穿过我们的村庄,飞驰的车轮下,我的故乡又缺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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