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味道

作者: 徐册册 | 来源:发表于2017-08-05 16:02 被阅读659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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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年时,特别期待下雨的日子。

    一场春雨过后,墨绿色的地衣像木耳,软软滑滑的,附在潮湿的草地上。

    地衣要趁着刚下雨后采摘,太阳一出来,就软塌塌的,水分蒸发过后,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地衣表面附着很多泥土,清洗比采摘更让人头疼。洗净后,和鸡蛋或者青椒一起小炒,加入韭叶提香,口感滑嫩,味道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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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隔壁村里河水干了,又有新的野味。家家户户带着水桶,赶到河岸挖河蚌,捡田螺。河蚌藏在淤泥里,手伸进去,碰到像石头的硬物,一抠准是一个大大扁扁的河蚌,一会儿桶里就装得满满的。

    刚挖的河蚌和田螺用清水泡上几天,吐尽污泥后,和冷水下锅,沸水煮开。河蚌这时候都张开了嘴,肉便很容易剥下来。蚌壳外面灰褐色,里面却是白莹莹的,闪着五彩光芒,煞是好看。运气好的话,还能找到几颗细小的珍珠。

    田螺是种难得的美味,肉切成丁状,滚烫的菜籽油,加姜蒜和母亲腌制的红辣椒片爆香,再倒入田螺肉爆炒。油“滋滋”地响,升腾起一股烟,香味混合着辣味,直冲冲地铺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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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盘后的田螺肉呈皮蛋的色泽,盖着片片红亮的辣椒,光看样子就令人垂涎三尺。入口更是鲜香浓郁,嚼劲十足,让我至今回味无穷。

    后来在城市吃了几次田螺,却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味道,或许是养殖的田螺口感跟不上,又或许是少了母亲腌制的红辣椒片。

    夏日的傍晚,母亲把中午剥好的蚕豆洗净,和糯米一起煮粥,加入作料和葱花。翠绿鹅黄的蚕豆花和白黏的糯米粥,上面浮着猪油珠和葱花,光闻着就觉得香。

    有时候会煮另外一种美味。田里刚摘下的南瓜,表面绿皮疙疙瘩瘩的,劈开后露出鲜艳的橘色。香油熬好后,倒入南瓜片和拍扁的蒜瓣。炒至半熟,加入清水煮沸,下入面条。锅里翻江倒海着,汤汁越来越浓稠,最后加入作料和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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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爽滑韧劲的宽面条,混着香浓清甜的汤汁,每每让我吃到肚子撑。最后看见锅里寥寥无几的碎面,忍不住再盛上一碗,觉得光喝汤也是一种享受。

    等到花生收获的季节,天气也渐渐凉了。刚从地里挖回来的花生,叶子还是可爱的绿色,花生根须上粘满了潮湿的泥土。放在院子的空地上晾晒几天后,叶子逐渐枯黄,大块的泥土脱落了,便可以摘花生。

    摘下的花生,平铺在空地上继续晾晒。花生晒干后,父母挑选大而饱满的花生剥壳,一小部分留种来年播种,大部分由父亲挑到街上卖,剩下的干小的花生便由我支配。我最喜欢吃炒花生,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天,让我的嘴角多了一丝温厚的香甜。

    炒花生时要选择柔和的稻草,这样易控制火候。大锅烧热后,父亲倒入花生抄起锅铲,“哗啦哗啦”地翻炒,我在灶下添火,火不能太大。金黄的稻草散发出秋天田野的味道,火光在照在我的身上暖烘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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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稻穗上挂着几粒被遗忘的稻粒,在余火中,像变魔术般“嘭”地绽放出雪白的米花,好玩极了。米花捻在嘴里有一股浓浓的炭糊味,再想细细品尝其他的味道,它已在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让我觉得烧火也不那么枯燥了。

    花生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焦黄的壳渐渐露出斑斑点点的黑色。我剥开壳,丢一颗在嘴里,滚烫的花生米还不是很脆,夹杂着潮湿的香气。这时候只要将花生摊在锅里,草木灰的余温会将它们的水分烘干,原本紧包着果仁的红衣很容易就褪下来。

    小伙伴来串门,迫不及待地抓上一把,嘴里“呲呲”地叫着,手上仍丝毫不放慢动作。脆香的花生米越吃越香,让你的嘴停不下来,最后每个小孩的嘴角都是黑乎乎的。

    到了腊月,家家户户开始置办年货,屋檐下晾晒的腊肉泛着油光,打糖也成为一件必不可少的事。

    这时候孩子们最开心了,父母准备好花生米和麦芽糖,趁人不注意,舀上一勺糖,勺子边挂着亮晶晶的丝,赶快舔上一把,一直甜到心里去。

    自打糖人带他的家伙来到村子里起,我们几个小孩就一直盯着看。打糖人抡着大锅铲在灶台上炒花生米,不同的是放入了黑砂,炒出的花生米色泽就比我和父亲炒的好看多了,一点都不糊,香味也不差。

    打糖的种类无非就这几种:花生糖、花生酥、泡米糖、芝麻糖。其中打花生酥是最费力气的。

    记忆中,打糖的人在一块大的空木板上,放上刚起锅的一坨热腾腾的麦芽糖,再在麦芽糖上铺一层花生米,抡起大锤子使劲砸,脖子上汗津津的。打糖必须要趁热打,因为麦芽糖冷后就硬了。等软黏的麦芽糖和打碎的花生米渐渐融为一体,成麦秸色,糖就打好了。最后用模板定型成四四方方状,切块,放在竹筛散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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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哪里等得急,抓上一块,热乎乎的,塞进嘴里,甜得黏牙。等热量散去后,甜、酥、香,一股脑地涌进嘴里,没到过年,顿时也尝到了“年味”。

    打糖是一种体力活,每次打完糖父亲都会留人吃饭。菜是最简单不过了:从园子里摘回一竹篮的霜冻小青菜清炒、一大锅冬天最常见的白菜炖粉条、晾干的腊肉烧黄豆、油炸花生米,配上一瓶酒,还有腌制好白净的姜蒜和鲜红的辣椒片。一桌人在热气腾腾的饭菜中打开了话匣子,俨然没有了白天的隔阂。

    如今,远离家乡在城市工作的我,每天清晨被甜腻的歌声吵醒,透过窗看见扭动着丰腴的腰身跳广场舞的大妈,个个精神抖擞,随着身体摆动仿佛能听到骨架“咯吱咯吱”的声响。

    出门透过朦胧的蒸汽,雪白的肚皮被撑爆而溢出一两片菜叶的包子,静静地躺在蒸笼上,沉睡了一夜的味蕾立即活跃起来。只有路边的树木安静地立着,即使落叶了也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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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像一幅油画徐徐铺展开来,重复简单的视觉效果,扑面而来的烟火气息,承载着满满幸福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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