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墨不觉
01
虽然往常周末也很安静，但从来没有一个周末将关门声都集中在了早上七点半。
我日常起得比较早，最晚七点。今早六点半起来用卫生间时，恰逢余丽在镜前梳妆。其实从头到脚都已经打理好了，她正在理额前的小碎发，对着镜子转圈圈。
而我从门缝也看到，她的男友正安静地一整条埋在被子里，像条把斑马线纹身上的鱼，穿戴整齐，背包在旁边。
我惊呆了，爱情使人早起。
而她见我要用，匆匆退出场，愉快地签收了我的惊讶。想必她男友此刻也非常幸福，也很珍惜补觉的时间。
待我回到房间，他们尽量小声地离开了屋子，顺走了昨晚的夜宵残留垃圾。而楼梯间的声音紧随其后，像是酝酿已久。
许先知今天格外要美，再也不是除了洗澡，五分钟以内一定能出来的速度之王了。
我也像预感到了什么，在床上翻来覆去，迷迷糊糊应该很困，但神智却已经清醒，这才挣扎到听他的动静。
怎么还没有出来？莫不是在捯饬自己？这也很应该，必须帅气出场。困却睡不着的人才是最无聊的，要不然也不能有觉不补，拿来做白日梦。
幻想许先知做了哪些准备，两个人之后会如何发展，以及像踩了香蕉皮一样一路滑到七夕结束之后，这个世界会有怎样的变化。
我的思绪能飘多远，完全取决于许先知何时从卫生间里出来。大概过了二十几分钟，他才温柔地拉开门扉。
而我竟然有松了一口气的痛快感，胸口瞬间舒畅了。尤其是我又听到了关门声。
万岁，许先知也出去了。他终于迈出这一步了。
此时已经七点半了，我的睡意也被时间敲醒了，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到了书桌前。15分钟的无意识写作练习完后，隔壁也有了动静。
我的心跳莫名开始加速，刺猬先生不会也打算出门吧？随之而来的是喜悦和满足，这冰块终于要开窍了。
傻笑两分钟后，传来了隔壁的关门声。我发现我最近越来越有老母心的体验感了，此刻甚至有点隔壁老王蹲八卦的既视感。
我突然很希望床头的这堵墙也能像用环保材料隔出的墙一般，质地轻薄，空心的，方便传音入密。隔壁除了关门和开窗有动静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就连余丽在房间唱歌或接视频聊天时，偶尔也能飘些声音钻进我的耳朵，她离我还有段距离呢！可他就在我隔壁，我愣是嗅不到一丝生命气息。
我决定放弃侦查，泡了杯奶粉，就着干粮面包吃了起来。拿出看了几页的《百年孤独》来看，尝试用安静对抗安静。
在这场注定是他赢的比赛里，我完全不在意结果，只是手机里跳出来一条问他的消息：
“他今天有出门吗？”
消息的主人当然出自慕慕了，看看时间，也八点多了。她还真的把他的生物钟记得真切又细节，正常他这个点若是没出门，应该是正常休息。
可是这也等于在告诉我，这个男人昨天可能什么表示都没有。
确实没有超出我的预料。慕慕发消息告诉他给他留了包裹的时间，是我把他堵在厨房的时间。而他在看到消息时回了一句“收到”，连个“了”都没有。
然后，没有然后。
他究竟有多别扭？别扭到他明明要说些什么，却愣是什么也不说。尽管我后来发来了“友情提示”，他还是没有后续。
慕慕的勇气一时之间也挤不出来了，在我寻找后续之前，她就懂事地说了一句晚安，比我更早消失在了界面里。
说到这里，我本以为她要放弃了，就更奇怪她为什么早上还要来问他的行程了。可是转折又来了，凌晨时，他给她发了一句“抱歉”。
这是什么意思？抱歉什么？是抱歉让慕慕空等了那么久，自己又不会说话，还是抱歉自己对她并无意，不打算有任何可能？
一个是希望，一个是终结，完全是两个世界。
这让我这个旁观者很费解，不知道该从哪个角度解读。但对于恋爱中的人来讲，他们有天然的选择倾向，哪怕自己目前似乎是单恋、暗恋的状态。
从慕慕的关怀中我也看出来了，她并没有放弃。这个纯纯的少女还在信奉一种近乎英雄主义的爱情观，要拯救，要考验，诸如种种扛过以后，才是真爱。
她是这么想的，眼睛甚至有光，那作为一个已经到了而立之年，多少有些更成熟，其实是现实的冰山男人来说，会如何考量呢？我的脊背有一丝凉意，拐了个弯还想往心里钻。
我要不要再问问他呢？慕慕很纠结，不知道要不要趁他今天在，再过来一趟。虽然明天才是七夕，可他明天还要工作，回来以后也可能依然加班。
她生怕自己打扰到他，给本来就比较难克服的年龄与工作的落差问题添砖加瓦。她的小心翼翼让我心里泛酸又燥热，这是以往要管闲事、要拯救世界的前兆。
她征求我的意见。而我不知道此时的我该站在妇女之友的立场上支持她的选择，鼓励她，还是该站在理性家长的角度上告诉她可能并不愿意触碰或去想的真实可能性，冒着可能会打碎她的梦的风险。
怎么难题跑到我手上了？这是众生的难题，此刻我也已是众生相。
最后，我作出了和以往不太一样甚至相反的选择，源于已经刻在我脑海里的慕慕的笑容。
02
我给刺猬先生发了消息，虽然昨晚在不平之余，我曾在心底暗暗发誓，非必要我再也不要和他说话、给他发消息了。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而我作为无辜的一员已经决定担负起创造历史的使命，比红娘更需要信念，也像在拯救曾经的自己。
“你今天出门吗？”
“不出。”
他回得还挺快。
“我点了外卖挺多的，一起吃个午饭吧！”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
“是请你帮忙完成光盘行动，别浪费。”
“你可以留到晚饭吃。”
“我下午就要出去了，今晚不回来，到明天也不新鲜了。”
想想还有漏洞，我又紧跟着补充了一句：“哦，他们一早都出去了，就剩你和我了。”
五分钟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回答。而我心里的酸水都变红了。
十分钟后，我暗自冷哼且自嘲：奔腾着撞了好几回南墙，想不红都难。
界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那片红潮开始安静下来。谁知出来一行字：“你可以叫她一起吃。”
我哭笑不得，原来苦涩到了极点后真的会生出一抹欣慰的笑——至少他还能多唠一句，至少有个“她”字。
我趁热打铁，问他：“她是谁？”
他答：“你的慕慕。”
什么叫我的慕慕？
“你知道她全名叫什么吗？”
“你不知道吗？”
“我忘记了。”
“你可以问她。”
“你知道你就告诉我呗！”
我心底的红潮已经要喷薄而出，幸好他踩点精准，吐出了那三个字。
“杨白慕。”
“我还以为你们认识一年了，你还不知道人家的名字呢！”
像是听出了我的挖苦，他也有力回击：“但还是没有你快。”
“你的冰块里藏毒了是吗？针针有毒？”
怼他一句，神清气爽，转念一想，又送他一句调侃拉回话题：
“所以，你这是在吃醋吗？”
沉默几秒后他倔强否认：“没有。”
“既然如此，那你也不会害羞了对不对？”
“害羞什么？”
“那你和我们一起吃饭也没问题对不对？”
“我为什么要和你们一起吃饭？”
“响应光盘行动。”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你不是说你不害羞么？”
“是。”
“那就是答应了，吃！”
他反应了十几秒，紧接着问我：
“这两个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
我没回他，刻意多等了半分钟。
“你刚刚已经默认了。我懂得你的沉默是金。”
“……”
“省略号表示二级赞同，光盘行动感谢你的加入。”
我猜，他彻底进入了懵圈状态。之后，连省略号也没有了。
而我随后给慕慕发了消息，截图给她看我斗智斗勇的过程。这回终于是我逗笑她了。在最近所收到的“谢谢”里，也是她的这句最动人。
我们也开始讨论中午点什么外卖。外卖最大的体贴就是有预约时间的功能，现在点11点的大餐，绰绰有余。
而细心如慕慕，对于刺猬先生口味也收集了些信息。没想到，这么冷淡的人居然这么重口味，能吃辣。
慕慕给我看了她给刺猬先生准备的礼物，是一支能记录运动轨迹、功能齐全的智能手表。真难得，不仅在意时尚与实用，还把他的健康都一并考虑进去了。看起来又费了大价钱。
不过，她说她赶上了活动，这是端午节假期就准备好的，折扣下来几百块钱。她也考虑了初次送礼的价格区间，太贵他肯定不会收。
我不得不由衷赞叹，她真的很懂。从她天真稚嫩的脸庞上，我看不出一丝会懂世故的样子。
在问及她哪里来的钱去准备这份大礼时，她说自己其实从大二开始就已经兼职了，有自己的小金库。起初只是想为自己的未来存启动资金，没想到还会邂逅爱情。
其实她家里也不差钱，因为读书跟父母要钱也很普遍，可她却早早有了独立意识。
这让我对她的喜爱又多了几分，不由地悔恨起曾经放纵不羁的大学生活。长江后浪拍前浪。
唠完嗑，她就迫不及待地往我这里赶了，我的房间又热闹了起来。
房门敞开着，才知道今天外面的风有多舒爽。也许有风的助力，在外甜蜜的余丽与正在求爱路上的许先知也会顺利很多。
而我也期待着下午赶去堂妹那里，久违地一块大搓一顿，把附近公园的跑道压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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