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去形容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呢？
无论多么冗长的时光都只是一场漫长的闭幕式，俏皮的序曲与轻松的过程都不知所踪。
就像夕阳在暮霭中所作的盛大告别，炫目如斯。但不管是渐渐从暗红霞光后脱颖而出的冷蓝色天空，还是明显越来越占上风的萦绕周身的凉意，都在揭示这场告别式海市蜃楼的本质。哪怕是能以光年丈量的欢愉，也只是广角镜拉扯营造的幻觉而已。
应该就是这样吧。
每次稍一开怀，心中就掠过惶惶不安。为了无视这不安，所以要更努力地微笑。
（一）
世界是如此逼仄，与你穿越时空无垠的想象相比，思想马不停蹄地驰骋在庞大的诗歌帝国——西起尼罗河，东达太平洋，北到蒙古高原，南抵印度次大陆。
王，你是王，圣洁、一尘不染的王。
天空低垂如灰色的雾幕，落下一些寒冷的碎屑到你的脸上。它的色调如此干燥，像是经过燃烧的陶器一般。
人的心事往往是难以忘记的，勉强记住，反而成了一种永久的负荷。你曾经带着玫瑰色的怀想踏上旅途，背着行囊一个人完成，穿过黑夜里浓密的丛林，仰望头顶上前行的月光走过无人的沙漠，餍足灵魂的渴望，写下明志的诗篇，挥洒故乡黄昏下麦浪赋予你的金黄，悬挂起迟暮的夕阳馈赠你的身光。可是，当热辣的太阳显眼地长在天空的印堂，生硬的阳光中伤你的身体时，你终于感到了痛。
你爱上了四姐妹，四个并不属于你那“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梦想的女人。她们娇美，艳丽，你似乎也为了爱情曾卑微到尘埃里，却从未开出花来。你做不到像张爱玲那样，为胡兰成抛弃一切；你也做不到像顺治帝那样，为董鄂妃的死舍弃江山；你更做不到像楚霸王那样，为虞姬斩断东山再起的绳索。你太爱恋的你的诗歌帝国，纵然这四个女人会为你改变，你的文字也曾为她们而创作，终究也未能实现恋人间“一生一世”的海誓山盟，却是“一生一死”的阴阳两隔。
（二）
如今，生存是一种缓慢而痛苦的自戕，于你而言。
你的心，像是一幅素描，被人们生硬地擦掉了最重要的部分，在痛苦中泅游，几近窒息。你如此虔诚地给每一座山每一条河起一个温暖的名字，如此真心地祝福陌生人拥有灿烂的前程，却同样如此粗心地遗忘自己永恒的归属地那里，一幢破旧却温馨的小屋内，还有一位年迈的老人，始终向北方张望的眼神里，希冀从未止息。
你忘记了，亦或是没有忘记，因了在拥有山河与陌生人之后，你的灵魂背负不起太多的责任。一直以来，你坚定着犹豫，自恋着自卑，希望着绝望。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被你长长的睫毛后隐匿蛰伏已久的雨季湮没了。
——那些割舍不下的旧日，会不会因此消逝？
你问。
——无论如何，新的，即将开始。
你答。
铁轨旁风干的墙，被剥落了一层层韶光。你转身，倾倒。
横卧于铁轨，有着划向青海湖一般的安详。耳畔音乐传来大海的呼唤，你仿佛是在等待一次新生，去面对崭新的世界。
简陋的遗书躺在石子下，你声称，“我的死与任何人无关。”
身旁摊开的四本书，被风翻过一页页，将你指间的贵族气息，归还给大地。《瓦尔登湖》旁，《圣经》发出沉重的叹息，似乎年迈的老人眼神中的最后一丝盼望。
火车漫不经心地驶过。海浪，微风，飞鸟，开始沉默。世界归于平静，为这瞬间灿烂的生命。
前尘隔海，古屋不再。
（三）
这样一个朝气蓬勃的生命在顷刻燃烧获得片刻华丽后，走向了衰亡。死也是生活的一部分，你的涅槃之旅宁华而肃穆，以至于我怦然恸哭。
所谓“离行去知，忘却生死。”死亡彰显了信仰，而我活着，则是继续践行着自己的信仰。终然“须臾对面，顷刻别离。”流水中的落花，会承载过往的风霜雨雪，带走曾经的兴衰成败，祭奠人生的无悔。
现如今，你是在风过留声，雁过留痕的天空之城，还是在大海中诵读你那灿烂的诗歌？
长夜无眠，那我呢？
我会笑着期待，也许我的终点不会似你太阳般的伟大，但我相信，它至少会像夕阳一样美。
——夜色怎么样？
我问。
——明亮。
我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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