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住的地方到港中文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要乘坐全线的西铁,再在红磡换乘一半的东铁。清早的港铁虽然没有那么拥挤,但想要寻到一个座位还真是不容易。难得出现一个空当,旁边一短小精悍的哥们儿身手矫捷一个健步冲了过去,一边毫不犹疑的坐下一边不好意思的说道“母该(谢谢)”,无奈我只能继续坚守我的站位。西铁还未停稳红磡,车上的香港人已经做好短途赛跑的准备,扎稳马步蓄势待发,门一打开,只听“蹭~”的一声,旁边的老大爷已然没了踪影,再一定睛,他已经跑到对面的东铁上了,这身手,比年轻人还麻利!
港中文的校园依山而建,因此我们亲切地称港中文的同仁们为“山大王”。山路盘旋陡峭,想用双脚丈量整个校园是有点困难的,“山大王”们也多是乘坐巴士穿行校园。冬天的校园谈不上有多美,只是半圆湖畔几株泛着砖红的枯树添了几分意境。
上课的教室在山脚下,说是山脚下,但也要转它四五个弯,爬上二十分钟才能到达。这一路上并没有看到很多学生,空荡的马路上单单的几个影子,各自迈着步伐,互不相扰,也因为如此,多了一份自由的感觉。我一边听Tom Hiddleston朗读Funeral Blues,一边轻轻地跟着默念 “He was my North, my South, my East and West, My working week and my Sunday rest, My noon, my midnight, my talk, my song…”,心也不知不觉被染成蓝色。
十一点半,课程开始,老师是个可爱的香港女人,教室里桌子排成一个圈,围坐着大陆人、香港人、非洲人和德国美妞,大家各自分享对“水货客”进行访谈遇到的问题与故事。“水货客”这个称谓很容易触到这些跨境者敏感的神经,对他们进行采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经验的老师为我们提供了几个接近他们的办法:
首先,要亮出自己的身份,暴露自己采访他们的目的,以一个研究者的身份卸下他们内心的防御;其次,要多多晃荡在研究场地,在我们进行观察的同时,他们也在观察我们,增加出场的几率,直到他们认为我们是“无害的”;接下来,要小心地组织我们提出问题的方式,不要用语言为他们贴上“水客”和“不道德”的标签,改用更温和的无指向性的词语,比如“跨境者”;最后,要利用自己现有的资源和经验去接近受访者。我们老师分享了一个她自己的经历,很多来香港采购的水客都是没有工作的家庭主妇,他们会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起过境。有一个妈妈在上水广场(落马洲口岸最近的购物中心)买东西,无暇照顾她的孩子,两个小男孩在商场外面到处跑,我们老师就把这两个孩子“捉”到一起,等妈妈买完东西出来,看到两个孩子得到别人的照顾,自然是十分感激,也就愿意分享她做“水客”的缘由和经历。要说香港人对大陆水客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情,一个受访者的回答或许能够提供一些线索:“一方面,我感到十分愤怒,看到商场变得拥挤、失去秩序会让我很反感水客;可另一方面,那些老人家、那带着孩子的妈妈拖着笨重的行李箱,提着大大小小的口袋,又觉得他们十分辛苦,心里有点不忍,他们本身也是社会的底层,被生活所迫才会来当水客,所以我十分矛盾。”
离开中大,坐上东铁原路返回,车上看到一个老人家为抱孩子的妈妈让座,心中对这个城市的感情又复杂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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