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年轻的时候,曾以为金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现在我老了,才知道的确如此。
——王尔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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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爱 钱
问世间钱为何物?直教人说不清楚。
研究潜意识的心理学家会问,对于金钱,你在一秒内最直接的情绪反应是什么?会用什么样的词汇来描述?是可爱、珍稀、清爽,还是肮脏、欲望、细菌?
答案不得而知。我们人类这样的生物,对待金钱是如此的矛盾,一边大声爱着马爸爸和思聪老公,一边又叫嚣着“摸完钱要洗手”,“男人有钱就变坏”……说出来的,没说出来的,意识的,潜意识的,全是闹哄哄的打架声音。
出国之前,我领一份固定工资,吃住全在家里。很长一段时间,我对钱的态度也是如此暧昧,仿佛隔着一扇单面玻璃墙,模糊不清。直到去了新西兰,才算与它有了真正的肌肤相亲。那时,独自异国他乡,安全感往往不够用。于是,银行里的数字便成了唯一的依靠,与我携手度过黄金时代。
它是我们每天在寒冷的车间低头选十个小时的樱桃,是每天背着吸尘器打扫的三十间客房,是每周在鱼厂的流水线上一边溅鱼血一边做四十个小时的包装。那些工资单的一个个数字,让我嗅到了生活的五味杂陈,闻到了金钱的各种气味。
然后,这些气味又被兑换成了各种好处。
它成了超市货架上的三文鱼,特殊日子才能对自己的款待。它成了旅途中客栈里的单间,教我不用忍耐隔壁床的脚臭与打呼。它成了午夜巴黎的出租车,让我不用在公交车站挨着高烧等上4个小时。这时,我真切地触摸到钱的温暖可爱。
在这些活生生的日子里,我终于学会从闹哄哄的声音里,辨别这无声无息的潜伏 ,“钱是丑恶的和肮脏的”,“钱是邪恶的”, 将爱钱的态度变得明媚而大方。
当我在路特本步道丢失了前任送的手表,我爱它可以让我有能力自己买一块新的;当我不小心停车被警察处以高额罚款,我爱它可以帮我抵挡突如起来的转折。而当我没有工作和收入时,我爱它给我淡定,让我仍旧可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让自己变得有钱,就这样有了带劲的感觉。它是一种能力,体现了我作为劳动力的市场价值;它是一种自尊,让我可以自我满足内心的需要;它更是一种底气,打开了父母为我构筑的玻璃温室,让我可以在更大的世界自给自足、愉悦自我。
世间还有比这更痛快的事情吗?
(二)算 钱
与朋友Lily搭伙的日子里,日常消费常有金钱往来。一起买的菜,加的油,玩的景点……共同支出、个人支出相互混搭,因此月末的的算账便成了家常便饭。
Lily做过会计,带着我算起账来手起刀落,毫不含糊。一张张单据,一笔笔金钱,按照日期一项一项罗列,再挑出你的,我的,反复核算,直到完成小数点后两位的精确。
一开始,我是有些不习惯的。多么严谨的计算,多么清晰的账目,让我与她隐藏在“共同花钱、账目模糊”后你我不分的亲密,一下子拉远了,呈现出泾渭分明的距离。好似,清算的不是钱,而是感情。
这“不习惯”倒也不是偶然间的,更像是集体潜意识里的塑造。在我们熟悉的中国文化里,朋友之间谈钱是伤感情的;相比较每次吃饭AA制,我们更喜欢你请一顿,我请一顿的热闹。甚至段子里说,在国外如何在亚洲人中判断中国人,只要看他们在付钱时会不会抢单即可,很有些道理。
孙隆基在《中国文化的深层结构》曾提到,中国人不喜欢在自己与亲属、朋友之间划分清楚的界线,更喜欢相互渗透的人际距离。亲子、情侣、朋友之间,常带着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和合性”。所以,我们都习惯了这种“合群”,这种“人情味”,这种跟人掏心窝子的温情脉脉。
但讲究个人主义的西方国家,“你是你”,“我是我”,人际边界更为清晰。当我在新西兰长期生活,经历了朋友间的AA制,竟从这别扭的算账中,慢慢体会到一股清爽。我不用再记挂对方到底请了多少次客,想着什么时候能回请;也不用惦念账单里对方多付的油费,而觉得心中有愧。
每个人的钱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来之不易。这两不相欠的金钱,正是一种恰到好处的人际公平。
心理学家曾奇峰曾说,“如果要为一个公正的世界选择一个公正的标准,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钱。”解开了金钱与感情的负面联系,钱归钱,情归情,才发现,谈钱伤害不了感情,算钱也清算不了友谊。
(三)省 钱
在外面玩久了,省钱是一门必修课。预订特价机票,提前预定住宿,超市食材比价,与房东谈判房租,以及控制自己的花钱欲望。
我曾觉得,月光是一种魄力,有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豪迈。而省钱,分明带着一股锱铢必较小家子气的局促。为什么要省,哪怕事后剁手,我也绝不悔改。心底的败家娘们说。
“你跟钱有仇吗,一定要花光它才解恨?” 我想想,应该是有的。
在我的童年记忆里,省钱就是冬天里,我想在浴室打上黄色的取暖灯时,父亲便会跟我说的费电。是夏天宁愿开着车窗喂蚊子,也不关上车窗打空调的节约。是我伸手向他要生活费,却告诉我附近没有银行,是他带我出去吃饭,却觉得老板收费太贵而吵架带给我的羞愧。
如果让我来写一个公式,左边是省钱,等号的右边就是吝啬,小气,恶心,龌龊。
省钱带来的需求克制,让我深恶痛绝。这些克制里住着一个个小恶魔,唤起了心底尘封已久的一个小女孩。她是那样地渴望受到重视,渴望自己的需求被看到,渴望从最亲近的男性身上获得被照顾和被满足的感觉。
“所以,我不是缺钙,我是缺爱啊”,因为始终不得,所以耿耿于怀。很长一段时间,我卡在这个缺位里,想尽办法地让一个喜欢省钱的男人为我花钱,同时对自己的省钱行为极其鄙视。归根结底,我不过是将自己与父亲的关系带到了我和钱之间。
分清了缺钙还是缺爱,才能对省钱有一种心平气和。
间隔年里长时间的练习省钱,我竟也得到了一些技能与乐趣。慢慢发现,省钱其实是一种智慧,需要掌握平衡。省钱过度,花两个小时比价只为了省个几块钱,消耗了时间与心情得不偿失。而只局限于节流,而不注重开源,则会禁锢思维与发展。
省钱也是一种能力。尤其是在大件商品的购买中,如何最大化利用市场的原理、有用的信息、谈判的技能进行省钱,需要练就一双火眼金睛和一张好口才。另外,省钱还需要自制力,与欲望相对抗的过程,才慢慢凸显出欲望清单里最重要、最急迫的部分。
省钱是恶魔还是天使?都不是,它是面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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