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胡思之后,我把电话拨给了远在老家的婆婆。
“喂,妈,是我。”
“芳啊,吃饭了没有?”
“吃了。你呢?”
“也吃了,这在你三妈这边吹牛。”
“哦…那个,妈,我想跟你说件事…我跟江山商量了一下,决定明年九月份把铺子关了。”
“哦,好。你们商量了就好。”
对话到这里,没毛病吧。可我听了火冒三丈,“又是这副腔调”。我停顿了足足十秒钟,最后什么话也没说,“啪”地一声,直接挂断了婆婆的电话。
通话不到一分钟。
我再也不想听到她的声音。
我跟婆婆说“关铺子”就像当初跟江山说“分手”一样,都只是希望得到对方的挽留。
这不会来事儿的一家人啊。竟然一个都不挽留我。
想起以前,有时受了委屈不敢告诉娘家,想着跟婆家的人通通气,最好形成一个婆媳联盟,一起谩骂一番杜江山,好让烦恼烟消云散,可婆婆每次都不买我的账。我要告江山的状,昭彰江山的种种不是,她就只低声喏喏,“哦。哦。”——再也没其他的了。
次数多了,我也懒得告状了,知道她护犊子,没意思。
今天,躲过了前些天的极度忧郁,躲不过一个小冲动。我拨通电话,还奢望从婆婆那里听到一丝违和的话语,得到一点宽慰的理解,我想听她说,“明年无论如何我让你爸来帮你。”或者说“知道你不容易,你再坚持坚持。”又或者“再缓缓,过年我们一家人好好商量商量”……我一个字也没听到。
唉,这不早就是预料之中的事吗?我婆婆那个人,老实本分,沉默寡言,要让她绕个弯来帮着媳妇儿骂儿子,她做不到。要让她来为我俩的现状出谋划策,故作缓兵,她就更不会了。
我想到身边的无数个媳妇儿和无数个婆婆。我想当个好媳妇儿,可身边总有当儿媳的做得比我更好。要不比我聪慧,要不比我贤能。再看看身边的婆婆,有的在小两口之间叽叽喳喳挑拨离间,有的自私自利躲在一边。没几个有我婆婆好。
是的。在我们吵架时,婆婆从不安抚我,也许只是怕安抚之后我更委屈,怕我想“她一个老太太都知道心疼媳妇儿,我这枕边人还舍得让我抹泪儿。”也从不骂江山,可能也是怕我越来越过分,“反正他亲妈都不把他当回事儿,我还对他客气个甚。”当然,也许我的婆婆根本什么都没想,只是因为嘴巴木讷,说不出来。但我也情愿相信是因为前者。这样,让我觉得快乐。
再说那句,“你们商量了就好。”天啊,如果不是一个神经病,真看不出来这句话哪里有半点问题。
于是,在婆婆还没有认为我是撂脸子生气之前,我赶紧又拨通了婆婆的电话。
“喂,妈,电话怎么突然断了。”
“是啊,我也不晓得。”
“啊,可能是哪里嗯错了吧,我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呢!”
“哦,我就说嘛。”
不得不说,我真是一个演员的料。情绪一转变,语言和心,都柔和。婆婆被这样一哄,又跟我谈天说地起来。
我们就着铺子一点一滴慢慢说开来,她说她的难处,我说我的困扰。她说她想杀猪,我说我想吃肉。她说她在买保险,我说那是好事情。她说她也想孙子,我说我的儿子也想你。
女人要是说起话来,能把天上的月亮都扯下来讨论一番。最后挂掉电话,我被屏幕上的数字惊了一跳。
五十一分钟。
我可能好几年都没打过五十一分钟的电话了。而这罕有的五十一分钟,我竟然献给了我的婆婆。
婆媳关系还当真是微妙啊,处好了,胜似母女,处不好,仇人无异。
想来《人民的民义》里面有句话,也特有意思:“她也有老的那一天,我也曾经年轻过。” 是啊,何必呢!我也有成为婆婆的那一天,她也曾给别人做过儿媳。苍天何曾饶过谁呢!
更何况,本就是我,想不明白才打的电话叨扰婆婆。蛮不讲理的女人。
我很肯定地知道,时光最终会把我们之间磨合得很好。可梅姐姐说,“时间可以,但那很慢。如若老年人没有学习的能力,就需要年轻人主动调整,只有忍耐、智慧、方法和理解才能让自己和别人都少受痛苦。”(大致意思是这样,不过那四个词一定是这样。)
今天感觉很好,因为我觉得我进步了。但保不齐以后我不会抽新的疯,横生出新的幺蛾子,胡搅蛮缠。当然,我希望你们看到这里的时候,会认为我是故作谦卑。我又不是神经病,怎么问题还能老出在我这里!
既然问题随时都可能发生,那就修炼随时修补问题的能力。如果我们什么都不能保证的话。
不过今天不管,我只想记录下来。从一分钟到五十一分钟,中间用了三十秒。也用了三年。
刚看完的《追风筝的人》,结尾结得很奇妙。说:
它没有让任何事情恢复正常。只是一个微笑,一件小小的事情,像是树林中的一片叶子,在惊鸟的飞起中晃动着。但我会迎接它,张开双臂。因为每逢春天到来,它总是每次融化一片雪花。
我希望我看到的,也是第一片雪花的融化。
唉,时而被阳光普照,时而被阴暗堆积的,我内心的积雪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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