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疑窦
齐广成是昭国四大上将军之一，二十几年前的卫国战争中是他一夜之间奔袭数百里救下了被围困的数名皇子，因此被皇帝点为上将军。
说起这位齐大将军，与行远派也算是有点渊源，某次战役中，担任前军将领的他不慎中了敌军的埋伏，正在一筹谋展之际，恰好行远派的队伍经过，将他救出重围。
按说救命之恩大于天，齐大将军应当与行远派多多走动才对，可是一来昭国稳定以后他便被派去镇守抚远郡，一年到头也难得回来一趟，二来行远派明哲保身不与朝廷中人多走动，于是两边的人却是再也没见过面。
如今帮派里出了事，事主还恰好就是齐大将军的儿子齐烨。洪晟想着，无论是从人情还是公事上来说，不去拜访一趟都说不过去。于是第二天一大早，他便带着徐东皓到齐烨的府上递了拜帖。
两人在耳房稍后了片刻，就有小厮过来领着他们往大厅走，刚出了耳房走到庭院，徐东皓就远远地看着一个身量颀长、虎背熊腰的人迎了上来。
“二位就是行远派的贵客吧，快请进，还恕齐某未曾远迎！”此人声音洪亮，徐东皓一听就知道他的内力不差。
可是礼部主事不是个文官么？眼前这人这么看都不像是文官该有的样子啊。徐东皓在心里暗自琢磨，身上却也不敢懈怠，他跟着洪晟一起向齐烨行礼，然后跟着进了客厅。
婢女上过茶以后，齐烨才开始说道：“贵派兄弟曾救过家父性命，但是一者不得空闲，二者碍于双方的身份，走动起来怕是会有不好的影响，所以一直没能到贵派去致谢，还望洪门主替在下向贵帮主说一声抱歉！”
见对方抱拳就要行礼，洪晟立马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他一把拖住齐烨说：“齐主事这可使不得，你是官我们是民，这天底下哪有官给民行礼的道理，您这不是折我们的寿么？再者来说，齐大将军为昭国浴血奋战才护住我们家国平安，我们搭救也是尽了本分，不值得感谢。”
双方各自客套过才又坐了下来，洪晟这才提起这次前来的目的：“齐主事，实不相瞒，洪某是特地过来致歉的，主事前些日子着我们行远派甲字分舵下的昌顺镖局押送物资却因我们看管不慎而丢失，真是过意不去。”
“这件事好说。”齐烨示意洪晟坐下来才又接着说道：“你们能过来找我，想必也是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这件事与你们没有关系，都是那个马彪干出来的好事！”
徐东皓看齐烨说得气愤，想必这个马彪就是那个左军巡使了。
“此人靠着裙带关系当了个劳什子的左军巡使，就仗着手里的权利胡作非为，我那天挡了他的财路，他就怀恨在心扣了我的东西。”齐烨说到这眸子里尽是怒意，但是碍着有客在座，只能隐忍着。
洪晟听他这么说，开口道：“饶是如此，齐主事的物资也是在我们手上丢的，按照帮派中的规矩，我们还是得赔偿的，不然在下回去不好交代。”
齐烨大手一挥说道：“你就直接回去跟贵帮主照实说，就说是我齐烨本人不要赔偿了。”说完又叹了一口气道：“说实话，我原来是准备和那个马彪没完的，这一者会牵扯到你们行远派，二者我爹年纪也大了，我也不能让他老人家操心，这件事若是传到他耳朵里，指不定他会怎么罚我呢。”
徐东皓听到这话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嘴：“齐主事，我看你不像是做文官的气势，而应该跟齐大将军一样到战场上去杀敌卫国呀！怎么就……”
徐东皓话还没说完就被洪晟一记眼刀给挡了回去，徐东皓这才自知语失，于是尴尬地笑了笑，低头不再说话。
洪晟刚想起身致歉就被齐烨伸手止住了，只见他站起身来道：“这样的事我不说想必二位也能猜到，家父抗击外敌、营救皇子的功劳太大，如今又镇守者抚远要塞，手中的权利一时无两，受皇家忌惮也是情理之中。”
说到这他颇为无奈地笑了笑：“所谓怀璧其罪，对于这样的人，如果不抓住点把柄在手中，如何放心得下呢？”
洪晟和徐东皓一时不知作何应答。半晌，齐烨才又坐回到位置上说：“这事不提也罢，至于那个物资的事，还请二位不要挂怀，不过就是冬衣和京都时兴的干果点心，值不了多少银子，我再置办一些就行，到时候可还得劳烦行远派的兄弟走一趟了。”
“这个自然。”洪晟一边应承着齐烨的话，一边和徐东皓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疑惑。
“齐主事。”徐东皓起身拱手道：“再少也是开销，况且我们帮派有规定，丢了雇主的物资一定是要赔偿的。我们也知道齐主事您豪爽，可是这人情归人情，我们还是得按规矩办事，还请齐主事告知物资价格。”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齐烨也就不好推辞，只得告诉他们前前后后不过花费了三十两银子。洪晟表示过几日会按照门派章程，让甲字分舵的负责人亲自过来登门致歉。主客两方又说了些客气话，半刻钟以后，洪晟和徐东皓便出了齐府。
“总舵主，您看此事该如何处理？”徐东皓边走边问。
按照行远派的规定，丢失雇主的物资，应当照原价的两倍进行赔偿。如今齐烨那边只说了三十两，就算是他处于人情方面的考虑少说了些，那也不至于少这么多。甲字分舵的舵主袁松开口就是三百两，他究竟在谋划些什么？
洪晟想了想才说：“先不要打草惊蛇，还好柳门主托我们带来的款项还没有给出去。甲字分舵这边虚报金额，其他三个分舵可能存在同样的事，而这样的事情同时出现，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什么阴谋。”
左右想不出个所以然，洪晟只得吩咐道：“你且留在京都，尽量与袁松周旋，不要让他起疑，我现在就赶往庚字分舵，若袁松问起，就说两位帮主有事找我。”
徐东皓一一应下，正准备往分舵走，就听见洪晟又喊了他：“徐东皓，冯门主那边可有消息？”
“已经派兄弟去找了，目前还没有回信。”
洪晟在心里低骂一声，最终也只得吩咐道：“继续派人前去通知，一定要告诉冯门主此事的重要性。”
“是！”
洪晟这厢火急火燎地往庚字分舵赶，冯天安这厮却正悠闲地躺在太师椅上吃着西瓜。
那一日从青云寺出来以后，冯天安便百无聊赖地在路上闲逛。王府的事情已经解决，自己的行头也换了，也就没必要回去一趟了。
正在不知去处的时候，冯天安忽然想起，常荣郡和康居郡分属于辛字分舵，掌管辛字分舵的舵主周桐还是他带出来的徒弟。难得闲下来，冯天安决定去分舵溜一圈。
冯天安虽说平时为人随和风趣，但对于教习一时却颇为严格，在他手下受过指导的几乎没有不被责骂的，因此这些人对他是又爱又怕。
虽然在冯天安手下受训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自己现在也已经是分舵的舵主，早已经独当一面，可在面对这位昔日的教习时，周桐心里还是免不了生出一丝畏惧感觉。
陪着冯天安巡视完了镖局和武馆以后，周桐给冯天安置备了解暑的西瓜。凉亭里微风阵阵，冯天安一边吃着切成块状的西瓜一边哼着在坊间听到的时兴小调。
他这边正唱得起劲，就听见周桐在唤他，他起身一看，原来己字分舵的舵主吴坚也过来了。这己字分舵管理的是常荣郡隔壁的九庄郡，舵主吴坚也是冯天安一手教导出来的。
“哟，吴坚，你分舵的事都忙完了？怎么又闲情跑到这边来了，我可记得上次的大会你那己字分舵可是被单帮主点名批评了的。”
“属下惭愧。”吴坚讪讪地拱了拱手说：“听说总教习您过来了，我想着好歹也是要过来给您请个安的。”
这句话冯天安颇为受用，他往嘴里扔了一块西瓜说道：“知道你有心，你若是把这份心也用到分舵的管理上，那己字分舵可就前途无量了。”
吴坚这厢应答着，然后与身边的周桐对视一眼，两人磨蹭了许久，周桐才终于开口道：“敢问冯教习，帮派内一切可好啊。”
“好，都挺好的。”
“姚长老和周长老也都还好吧，二位长老年纪大了，帮派里该多关照才是。”
“呵，他们俩。”冯天安冷哼一声道：“这俩老头身子骨硬朗着呢，他们不瞎折腾我就阿弥陀佛了。”
又停了一会儿，吴坚才接着问道：“那您和总舵主也都还好吧。”
听到这里冯天安才算是回过味来，他腾地站起来走到吴坚和周桐的面前说：“你们今天是怎么回事，支支吾吾的，是不是犯什么事了，想让我来给你们擦屁股？”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周、吴二人立刻大摇其头。“这不是许久不见，出于礼貌问候一声么。”
冯天安狐疑地盯着俩人看，直到俩人汗都快下来了才又开口道：“你们都是我冯天安带出来的，做出成绩来我脸上能有光，若是犯了事别人也会骂到我的头上来。你们如今都是一个分舵的舵主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应当不用我说了。我冯天安的为人你们是知道的，只要你们没有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我都会护着你们。”
“是，多谢总教习教导！”
冯天安这边刚训完话，就听见有小厮跑过来说洪门主那边请冯总教习立刻赶往壬字分舵一趟，并交给了冯天安一封信。
冯天安看了看信说道：“分舵要拨款，这件事交给柳门主不就好了么，我去凑什么热闹？”
“这个……”周桐说道：“总教习，我看您还是去一趟吧。洪门主找您肯定是有他的理由的，万一有个什么事呢？”
冯天安又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接着把信看完，觉得此事确实应该要去一趟。可是这两人今天的表现确实过于奇怪，冯天安觉得一定事有什么事瞒着他。
不过事不宜迟，等处理完了这件事，再回来好生审问这两人也不晚。再说了，临水郡他也确实很久没有去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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