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烂笑话一个。
木凡为什么叫木凡,我不知道。
今年七月,我在贵州黔南州的一座小城里见到他。南方人普遍都不高,贵州人普遍都较矮。嗯,木凡是个贵州小伙子。
现在是秋季的最后一个月,由于此刻的气温,我忘了七月是热还是不热。不过那天看着木凡右手拉着行李箱,左手拿着一瓶喝了只剩一半的茶π,肩上还挂着一个黑色斜挎包跟狗一样走在路上,脸上确实躺着汗水。一副怪骚气的银框金丝边眼镜随汗水游走,不时滑离他那双疲惫的眼睛。对了,后来他纠正我说那不是骚气,是修饰文艺,还补上一句:“你不觉得吗?”看到这看似正常的场景,我觉得那天应该是大太阳,那天应该蛮热的,七月应该挺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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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见鬼,这家伙居然朝我过来了。我其实也近视,不过我不喜欢戴眼镜,因为我怕别人嘲笑我装文艺。我不懂文艺,但我喜欢文艺的感觉。话说回来,要是需要的话我还是会戴的。比如上街要戴,不然我看不清从我对面走过来的是“西施”还是丑八怪;比如听一堂有意思的课要戴,不然老师辛苦喷了那么多唾沫,黑板上也挤了一大堆东西,结果我什么也没记住,怪对不起人家的,怪不好意思的;比如回家要戴,不然看不见迎面走过来的七大姑八大姨的脸,我就无法辨认他们,也就不好跟他们问好,他们就会趁机鄙视我,说我没礼貌。这种评价会传到我爸那里去,然后我就该接受教育了。
木凡此刻站在我面前,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他一脸憔悴,似乎刚经历过失恋一样。瞎扯,憔悴就一定跟失恋有关吗?我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他懦懦地怼了我一句:“你瞅啥?”我心里一惊:东北方言的影响力真不是盖的。我没有接那神奇的下一句,只是很假的对他笑了一下。我比较擅长假笑。
木凡有求于我,所以他也立马挤出一点儿微笑,问我:“哪个,你知道水巷子32号怎么走吗?”我又一惊:“是水巷子32号吗?”
木凡:“你耳朵是好的,请相信它。”
我:“我就住在那里!”
木凡:“哦!是吗?这么神奇吗?那你能带我过去吗?”
我:“稍等,我问一下我自己,看他愿不愿意……”
木凡:“你是好人。”
我:“呵呵,别跟我扯淡。”
莫名其妙,这呆子居然是我室友!
木凡感叹:“缘分呐!!”
该死的缘分。
人家说日久生情。该死的日久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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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凡昨天晚上突然问我:“你还记得七月二十二号那天吗?我记得那天当我走到你面前时,你盯着我的脸看了半天。我出门有照过镜子,因为刚从外地挤火车回来,没睡好,再加上刚经历了一段可笑又莫名其妙的不算恋爱的恋爱,所以,可能脸色确实有点难看。”
我×,这呆子果真失恋了!
木凡:“收起你那浮夸的表情,不都说了嘛,是一场莫名奇妙的恋爱,我脸色惨白并不是因为失恋了,而是我心里难受。你惊讶什么?”
我:“嗯,有道理!”我装得很辛苦。幸亏是晚上,他看不见我的表情。“你是个有故事的人”
木凡:“曾经有个网友也这么说过。”
我起了兴致:“木凡木凡,你前女友是不是很漂亮?”
木凡:“无所谓谁对谁错……不过是一场擦肩而过。”呵,还挺押韵!
我:“什么跟什么,别跟我扯犊子,好好说话。”
木凡:“每个人都是每个人的过客,谁和谁都不可能比肩同行一辈子。她再好看也已经跟我没多大关系了。”这话怎么好像在哪听到过……
我:“好,我承认,你挺文艺的行了吧,看把你能的。问你她长什么样,你跟我瞎感慨什么,扯这些没用的能吃吗?装什么深沉?你又不是天蝎座。你自己都说了这场恋爱开始得云淡风轻,都是你自己的自我感动,然后还结束得莫名其妙,怎么你就悟出道理来了?那要不要我也去谈一场莫名奇妙的恋爱,然后学道理去?……”
木凡:“你看看,你都帮我分析得这么透彻了,我难道不应该教育教育你吗?我是为你好!”
我:“谢谢木老师,学生领教了。”
木凡:“再说,你以为你能和我一样吗?你看看我,再看看你自己,你没有照镜子吗?你觉得会有哪个女孩跟你谈恋爱?就算有,那一定是那女孩正处在寂寞空虚冷的状态。”
我:“无所谓啊,我是奔着学道理去的。谁像你那么俗,奔着爱情去的。来来来,木大师,你跟我说说,现在这个世道,爱情靠谱吗?这不瞎扯吗?!!”
木凡:“难道你被别人抛弃过?哦⊙∀⊙!不对,你根本就没有开始的可能。”
我:“去你的!!!”
我想结束这个既俗气又无聊的话题,不过我现在想抽木凡。
我:“你跟我说清楚,怎么就没有女孩和我认认真真地谈恋爱了?我每天都照镜子,镜子都被我帅炸了!你每天对着它臭美的时候难道没看到那欢欣雀跃的裂痕吗?”
木凡:“那是被你丑哭的裂痕。它只是不好意思跟你说而已。你看它多给你面子。你怎么又扯回去了?”
我:“要不是我躺着,我一定掐死你。”
木凡:“你伸手就能摸到我。”
……
呵,两个烂笑话。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听人家说憎恨是沉默的一个理由,夜晚是第二个。我现在有点恨木凡,但毕竟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所以那点恨早被这没头没尾的黑夜吞噬了。
木凡和我都是夜猫子,还没法睡着,四下又这么静。被这没头没尾的静所包围着实令人讨厌。木凡可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真好,他不跟我谈恋爱了。呸呸,他不跟我聊关于恋爱的红尘往事了。
木凡:“你说你,一天天这么消沉干嘛?板着脸很帅吗?能不能跟别人一样?生活还是很美好的,只要你习惯了就行。你这样是很难交到朋友的。”
我:“我是别人吗?干嘛要和别人一样。你没听过《我》吗——‘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你看过《挪威的森林》没——‘哪里会有人喜欢孤独,只是不喜欢失望罢了’?”
木凡:“《挪威的森林》讲的是什么?”
我:“没看懂……”
木凡:“我努力把我的白眼翻白一点,好让你在黑暗中看到我的鄙视。快看我,够白吗?”
我:“哇哦,吓死我了。”
木凡:“我是希望你交点朋友,不然会很无聊的,你哪天抑郁而终都没人知道,也没人在乎,多可怕。我也会离开你的,你以为你会永远这么幸运,会再遇到像我这么优秀而且还肯陪你聊天的人吗?”
我:“你不是一般的自信,更不是一般的不要脸。
什么死不死的,你才抑郁而死呢!希望你在天堂里快乐,那里应该没有抑郁症。
过去有个女孩也这么对我说过,怪可爱的一个小女孩,你没她可爱,别逼我交朋友。”
木凡:“你对人家有意思哦小伙子。”
我:“我对所有人都有意思。”
木凡:“你心真大!”
我:“当然,海纳百川嘛!”
木凡:“你居然对我想入非非?”
我:“滚!!!”
行啊,这呆子会开玩笑了。时间果然能治愈莫名其妙的失恋。
我:“那,呆子,你这么能逼逼,这都快‘双十一’国际大节日了,你不打算脱单了?”
木凡:“喏喏喏,这个话题是你自己扯回来的。这都什么年代了,爱情能吃吗?”
我很不屑:“难道你是上个世纪分的手?”
木凡:“别打岔。我现在要努力、奋斗……”“努力”“奋斗”说得很坚定!
我:“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看过《喜剧之王》,不过你没有周星驰帅,别扯……”
木凡:“你又打岔!爱情这东西得跟对的人谈,不然都是云淡风轻的小事,时间久了,准出现变数。”
我:“你又跟我讲大道理!你又跟我装文艺!老这么文绉绉地说话就能体现你是个文化人吗?”
木凡:“像我们这种文化人一般都不说白话文,我看你在我所有的朋友行列中级别较低,所以才这么用白话文跟你聊天的。我平常跟我那些别的朋友聊天都是说文言文的,you know?”
我:“厉害,你不仅会文言文,你还懂得国际化交流。来来来,你接着吹,今晚没打雷……”
木凡:“谁让你老打断我的,我没抽你算不错了!”
我:“您是文化人,我是个糙人嘛。哪个,不是奥特曼超人。”
木凡扯回他刚才的话题:“我现在要努力、奋斗,我要发家致富。”“努力”“奋斗”说得很坚定。他狠狠地瞥了我一眼。“你懂个屁!”抱歉,黑暗中,我确实没看见他到底有没有瞥我。我当时感慨:文化人也会爆出口……
我:“赶紧还我钱。”
木凡:“那是两码事嘛。好好好,我道歉,我刚才说话冲了点。你看你,谈钱多俗啊!”怂货!!!
我:“你确定你这话没和你那发家致富的鸿鹄之志相矛盾?”
木凡:“哟!你也会文言文呐!!”
该死的木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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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话结束,木凡贱兮兮地睡了。木凡原本想和我聊点有深度点的哲学问题,奈何实力不允许我俩装逼。没承想,我俩竟然还是那么不懂事。
我是个睡前爱胡思乱想的人。那种无边无际的幻想经常在我入睡前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有时也会跟我进入梦中,游走在我的另一个世界里。起初觉得没什么,那种乱想的间隔不长,我能很快睡着。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幻想渐渐夹杂着白天的遗憾困住入睡前的我,那种无底洞般的感觉让我很难受。尤其当木凡打呼噜的时候更不好受,我真想掐死他。不过想起学生时代,高中阶段,同寝里有个打呼噜跟打雷一样的同学,那段艰苦的岁月我都熬过来了,眼下跟木凡这点呼声相比,真不算什么。再说,毕竟好朋友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我想给木凡留个活口。
后来高三分班,听说那打雷一样的同学呆了几个星期就转学了。原因是跟他同寝的同学实在没忍住不去向寝管阿姨和班主任抱怨他雷一样的轰动。
我猜他离开的时候心情一定不美丽。
我猜他应该需要几个好朋友。哪怕只有一个。
就像我和木凡一样。我抬头望向木凡的床,看到窗户边有一点点微光。那光是透过我房间卧室里唯一一扇窗溜进来的。因为窗帘没有被我拉好,因为窗帘单薄,遮不住上帝苏醒的眼睛。
怎么回事,天亮了?
奇怪,怎么还能听到闹铃一样的音乐声呢?
没错呀!这是我的房间,这是我自己设置的六点的闹铃——梁博的《出现又离开》。真好听。不过吓到我了。
我想起来了,今天是星期三。
我想叫木凡,可微光透进来,房间里根本没有木凡。只有我和我躺着的一张床。
为什么这么好听的音乐会吓到我?七点了……
为什么天会亮?天有不得不亮的理由。
当我再次看向窗外,微光早已万丈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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