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开始手工缝纫是在十三年前。那年我在澳洲首次买房,好不容易有了一套自己的两卧的小平房,装修比较陈旧;但带着一个可爱的小花园,这是我下决心买它的原因。
从搬进小平房的第一年,我就开始自己动手搞小装修。澳洲的人工很贵,为了省钱,我决心把自己打造成为一个女匠人。我甚至每个周六去Bunnings Warehouse (澳洲的大型五金超市)参加免费的DYI装修小课堂,还去社区的图书馆借很多传授装修经验的书籍和杂志,从中获取设计灵感、专业知识,以及省钱省力的装修小窍门。经过几个月的艰苦努力,我把所有房间的地毯换成了木地板,把淡红色的墙粉刷成乳白色。最后的工程是换掉两个大型落地窗的绛紫色窗帘,它让我的客厅在冬天极其昏暗。如果让专业的窗帘公司来制作新的窗帘,价格贵得离谱,似割肉般,在当时的拮据生活状态下,是我无法承受之痛。于是我决定自己手工缝制四片落地窗帘。对我来说,这个工程是浩大的,因为我没有缝纫机,而且只有晚上的时间我才能干这活儿,白天包括有些周六周日我都要上班。
我从家纺超市买来了米色带金丝线纹的窗帘布,开始一厘米一厘米地缝制窗帘。我大概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完成了这个对我来说极具挑战性的工程。记得大针经常戳破我的拇指,因为窗帘布背面涂胶很厚,需要用力穿出针线。每晚的晚饭后就是我挑灯夜战、缝制窗帘的时间。后来房子的小装修完工,我幸运地赶上了房价上升的高峰期,住了不到三年的小平房被我快速地卖掉。这次交易的获利让我成功实现了小屋换大屋的梦想,实现了资产的三级跳。
2010年我搬进大屋后仍然坚持自己动手缝制窗帘。这次我有了更多的经验,但也面临更大的挑战,因为我碰到四个三米宽的大落地窗,而不是两个一米宽的。这次,我并没有感到任务的艰难,反而有了一种去做的冲动和完成它的渴望。我知道,我从做这件事精神上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和自信。这种精神上的收获影响了我挑战其他事情的信心和决心。有个声音在告诉我,只要我坚持去做一件事,我一定可以做到,哪怕它需要我去做十几万个动作。事实证明,我又一次成功地完成了一个巨大的工程。
十年过去了,我已经很久没有窗帘需要手工缝制。但是我仍然无法放弃手工缝纫这件事,它已经成了我的生活习惯。我后来沉醉于旧衣改良,缝被单,缝沙发罩,缝椅垫儿,缝抱枕,缝袜子,缝帽子......凡是可以用手缝的家纺用品,我都想去做。缝纫已经成了我的一种心理需要,而不仅仅是生活需求。
我记得母亲是把缝纫的好手,小时候全家从不用花钱买衣服,都是母亲用她的缝纫机做出来的,她还会刺绣,但她从未教我如何手工缝纫。记得我在十二岁左右有位乡下的姐姐教过我最简单的手工缝合、回针和毯子缝,更复杂的技巧我没学会。
通过手工缝纫,我发现了另一种书写思想的方法,在一个更微妙混战的世界中与自己博弈。通过缝纫,我勾勒出一个个人的物理空间,而且它是隐秘的,让我从未失去过把它作为一种私人乐趣的热爱。
每当我沉醉于缝制衣物或其他纺织品的时候,好处是它可以把我从内心的混乱中解脱出来。我自己知道,我就是靠它来对付焦虑,有时还有悲伤。
记得母亲去世后的那一个月,我总是想起她在医院的病床上最后几日的样子。我拿起没有缝完的沙发套,一针针游走在彩色图案的布料之间,回忆起1987年她为我织的最后一件蓝白条纹的毛衣,我是如何要求她加上时髦的拉链,来挑战她缝纫技术的难度。做着同样的一件事,我感受着彼此心灵上的联系,也感受到缝纫的治愈力量;用针线语言书写着隔空的触觉,它是一种表达思恋和驱除痛苦的方式。
我在英国的卫报上读到一篇文章,标题是“缝纫的镇静作用可以帮助人们表达和治愈自己“。它让我产生出来一种共鸣:手工缝纫越来越被认为是一种对抗抑郁的有效方式,似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可以帮助平静心灵,减少压力。完成作品后的成就感可以促进心理健康,改善我们的免疫系统,因为专注于一件事取代了繁重任务处理带来的心理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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