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骄傲

一、

在二狗子学生时代的暑假里，以“那么骄傲”作为背景乐循环播放的夏天，他以考前两天不眠不休、兢兢业业的“蛋疼”代价，拿到初中二年级三班期末考试总分的第一名。

所以升初三的那个暑假，从情绪学的角度来看，二狗子是开心的。

毕竟二狗子他妈，答应他，如果他真的能拿下这个成绩，会用台能跑上windows98系统的电脑，奖励他。

于是，少不更事的二狗子，就这样用去了他自己家里第一笔归属于他的5位数开销。

诚然，这种只能计算0与1极其单调的二进制机器，在那个十来岁小男孩的眼里，如一台自带显示器的小霸王学习机。

二狗子买完机器的第一件事情，便简单地装进了一款名叫NBA2000的游戏。

那年的美职篮，休斯顿火箭队的弗朗西斯，还是个新秀，游戏画面里没有他的照片。大梦奥拉朱旺，去了多伦多猛龙，一旁还有个新秀叫麦迪，他的大哥则是扣篮王“文斯卡特”。

二狗子买完电脑的第一个暑假，联想电脑的售后前后来了三次——换了显示器、主板，以及一个带手写输入法的键盘。

二、

自从有了电脑，二狗子和二狗子他爸，就没有消停过。

他爸是个喜欢新事物的人，家里嘟囔买电脑的事情，他爸起了很大的作用。三口之家的最终财政权，虽不在手；可成人与成人间的对话，还是颇有分量的。

电脑刚买回来的那阵子，二狗子他爸的同事来过几次，整理了几次电脑磁盘碎片外；还拿出厚厚一叠的光盘。给电脑按上电影播放软件、防火墙等。

结束前，同事问他爸。“书看不？上海宝贝，最近挺火。”

三、

二狗子，始终没想通，为什么会把第一个申请到的QQ账号及密码给忘记了。不然时至今日，会因为当年对马化腾的肯定，而莫名其妙地发上笔横财。

但那个当下他丝毫不在意。忘记了就忘记了，他隔了很久拿到个全新的QQ号，已经对比上一个多了1位，除了觉得号码长点，也没啥了。

现今二狗子觉得这份失之交臂的背后，蕴藏了个人命运的写照。以至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既不炒股也不买彩票。

四、

与陌陌的认识，是在新浪的聊天室。

当时在这些全都以四字命名的虚拟网络空间里，男孩有了精神寄托的地方。男孩在这些地方，没少花时间。诚然他的交际能力和多数未成年人一样，孱弱得可怕。但他依旧会默默地关注，这个在聊天版上不停发着长句的女孩。

当然怔怔地出神间，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虚拟世界的背后，对着显示器的，在生理上是否真的和他不一样——长鸡鸡还是不长，差别很大。

当然聊天室那头每一句长独白，也总有映衬，伴着诸如“XX进入了聊天室、XX离开了聊天室”的字符。只是虚拟空间总是变幻的，谁又认识谁呢？

二狗子还是没忍住好奇，打字问陌陌为什么要这样写？

那时候，韩寒的三重门和零下一度，总使得二狗子觉得写文字的人，该是酷酷、屌屌的。处于叛逆期的他，总以为文学是那个模样的。

陌陌的回答，很简单——“句子”。是啊，文字组成的，不就是句子吗？

陌陌知道，她真不需要人的搭理。因为一般欢喜即时反馈的人，是不会在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会点进的“上海闲话”聊天室里，看着的。那应该幻化在网络游戏中，最多取一个叫做“莎士比亚吃饱了”的名字，厮杀。厮杀青春。

五、

利马是到二狗子家玩游戏最多的人。

两人是邻居，打小一起长大。双方父母觉得两个人像是兄弟，便有意地要两个小孩子亲近彼此。双方父母说作为独生子女的80后，好孤单、好可怜。

利马大二狗子几个月，于是利马还尽可能地把二狗子当弟弟。为此他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叫二狗子和他一起为刚兴起的网络游戏，投进两人仅有的零用钱。甚至当游戏中二狗子被人欺负，他也必然挑起“出头”的责任，讨个说法。

可就算如此，二狗子还是不太喜欢利马在游戏里骗人的那些小把戏。可利马总说不要紧，隔着网络谁认识谁。

有天，利马来串门，碰巧看见二狗子正对着陌陌的字句，发愣。他凑过前看了眼，“余杰，你为什么不忏悔。”

六、

二狗子基本是在5、6年之后，才知道那个第一次蹿入他视线，让其羞羞不已的女孩叫Asakawa Ran。当然或许叫她，朝河兰或者武藤兰更合适。

而在校方的历史课上，二狗子的仇日情节，因为强烈的名族自豪感，从未褪色。甚至一度搞不清日韩的他，连HOT都算在内了。

二狗子对着哈韩的漂亮女孩说，“干什么不好，喜欢日本人。”

可就在电脑不断蓝屏的过程中，他却突然发现有些武断是不能这么早下的。

陌陌给二狗子说了，滨崎步。一个在二狗子眼里，像是天生“残疾”的女生。随后是宇多田光、木村拓哉，以及东京爱情故事。

二狗子问陌陌，为什么看完后想哭？

陌陌说，因为人始终是有感情的。

七、

毕业了，二狗子算是离开中学了。

自从他买了电脑后，他就离三班的第一名越来越远了。老师找过二狗子妈好几次，那基本是二狗子学生时代最黑暗的日子。

以暴制暴，是二狗子家，不变的铁律。

为此当二狗子现在回忆起这段时，总在说，幸好那时候的电脑多是品牌台式机，会组装机的人不多。不然跪显卡这事情，他必然是首批尝试者。

利马也因这个事情，老是被二狗子妈拿来做她儿子的标榜。“看看人家利马，这次又是年级第一名，从小玩在一起，怎么脑子不和人家一起长？

二狗子为这事情怪过利马一阵，问他没啥事情，不能少考几分。利马笑笑说，不敢。

因为利马在初二假期二狗子买电脑的那阵，老被利马妈唠叨——“看看人家二狗子，一认真就是班级第一，你还人家的哥哥，结果成绩还要不如人家，这面子往哪放？”

二狗子问利马，“你有面子吗？”

利马说，“我妈的就是我的。”

八、

二狗子一直喜欢中学的天台，因为那总是属于坏孩子们，只有他们会暗自地冲进学校顶楼的男厕，借着校工来不及收回的木梯子一路爬上天台。

天台上面，阳光很好。更为重要的是能一览整个学校，升旗仪式的时候，是个可以比校长处在更高位置的地方。

如果朝下面吐口水，该能正好滴落在校长的光脑门上。

二狗子看过别人去过天台很多次。可直到毕业前，才终于有了次上去的机会。

那天的天气有点阴沉，提前考入预录取技校的同学，翻墙从学校操场另一侧的围墙溜了出去。二狗子在天台看到了，他气急了，顺势踩坏了一块天台上的水泥板。

他豁然觉得真的到了天台后，才发现他羡慕的东西有些一文不值。

九、

陌陌对二狗子说，今后可能来不了聊天室了。

二狗子没问为什么，只是说会想陌陌的。

可陌陌却一股脑地倒出了心酸，说是她爸妈还是离婚了。她妈让陌陌跟着自己，并要求陌陌改个姓。

二狗子骗陌陌说，没啥大不了的，他自己的爸妈早离了。

而在另一头利马考进了重点，寄读住校成为了唯一的选择。二狗子得知消息后，抱抱了利马，说了句：一路走好。

十、

那天，黑色星期五。新入高中的首周学工。

中午，二狗子招呼着新同学回家打电脑。自行车还没骑到家，几个人想到了这么个13的日子，便打起了退堂鼓。

二狗子说了句“没劲”，抛开了所有人，末了临时决定放弃那天最后的缝纫课。他以为他是独一个学这个男生，他以为学这个的女生很漂亮……

而那天，就在回家停好车的刹那，他瞧见个女孩。这女孩探探头，正四处张望。

二狗子如同惯性地喊了声，陌陌。

二狗子爸，那天午休回家带了本托同事买的《万历十五年》，黄仁宇先生去世后，书好销了很多。

利马，因为在学校无聊，给笔友写完了一封信，顺便捎带上了一封邮寄了过来，里面的第一句是“Dear Two dogs son，I am very happy to write

to you.”

……

陌陌躺在宾馆的床上，问二狗子，“你是第一次吗？”

二狗子说，“不是，第一次给了武藤兰。”

尾声：

我时常去二狗子开的小酒吧，看他和陌陌秀恩爱。

我问他“北漂这么久，为什么还是喜欢听这首歌。”

二狗子说——“舒服呗”，和做人一样。

我问他“今年多大了？”

二狗子说，“早成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