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这样爱你

“你确定你非要如此不留情面的在我面前不断提起她，完全不必在意我是否介意是否难过是否会嫉妒的要疯掉吗？”她痛苦的看着面前的人，那样英俊冷酷的面容，却让她爱的如此沉沦。

男人紧抿的嘴唇，眉宇间尽是冰凉的神情。良久才绕过满脸泪水的她身边，边摘下手上的手套边用低沉的嗓音说“选择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就应该做好这样的准备。如果忍受不了这样，最好是离开。”

说完之后，将身上黑色的大衣挂上衣橱中，再没有看她一眼。

她终是冷静自若的擦干眼泪，理了理头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笑容。那般姿态，丝毫看不出方才的那般痛楚。

而他坐在书房看着电脑上那些照片和消息，面色苍白而凝重。

她们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与之一起的还有一个人她叫玉洁。

三个人从小到大都极其要好，尽管父母总是告诉她们男女有别，可是她们的关系始终如一。

那时候年少无知不知爱为何物，更不知心动所起缘由。只道是单纯无知尚年幼。

是从什么时候惊觉自己动心的呢？她坐在卧室翻开那本盛满记忆的相册喃喃自语。她双手抚摸着那张三人依偎在一起笑容灿烂的相片，思绪跟着记忆往回走。

他比她们要大一届，步入初三的他个子仿佛是在一夜之间蹿升的竹子不断拔高，站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年少的喜欢在心里像悄然绽放的花朵，未经允许便兀自绽放。

她那时不懂为什么自己总是喜欢在人群里寻找他的影子。无影中像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支配着思想，下意识的去寻找，下意识的去追逐。

在他突然投过来的目光时，她却又慌乱的像偷了别人东西的贼一样心里跳的飞快，那颗心脏像要突然蹦出胸口一般。那种感觉该如何形容呢，难以形容的美妙。

她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精致的钻戒，晶莹的光芒在灯光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她纤细的手指久久的停留在他的脸上，那张她百看不厌的脸。

她们升入初三的时候，他已经进入了高中。临行前的告别时他摸着她俩的头发说“我在高中等你们。”

看不见他的日子时间变得漫长又无聊，身边所有的事物景色都变了颜色。让人惆怅又无可奈何。

玉洁的头发好像突然就垂到了腰际。乌黑发亮的头发让所有女生都羡慕不已。玉洁温柔的站在她身边细声柔语的说“你看你这一头短头发像缺水的鱼，你快点把头发留长，女孩子要学着穿裙子。”

说完她留给她一个倩影消失在她的视野里面。她看着玉洁身上那条白色的公主裙骄傲的在风中跳舞。而自己穿着宽大的运动裤，像极了男孩子。

初三的学习压力相对比较紧张，每天不是测试就是摸底，大家每天都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像个小山一样的书本后面总是有无数的黑眼圈在梦中沉醉。

她躲在小山后面看小说，在那些美好的故事里畅想着自己的故事。

她文科学的很优秀，但是其他的就差劲到了极点。而玉洁不但是班长还各科成绩优异，再加上她长相清纯可爱，气质温柔恬静，是女生的羡慕男生的女神。

她也无数次听见班里的女生说“玉洁不但长的漂亮说话声音还特别好听。”

而男生们则说“玉洁那种女神级别不是我等癞蛤蟆可以觊觎的。”

这个时候，她都是在角落里默默的听，默默的看。依旧每天和玉洁一起上学一起放学。

她也不是没听见过关于自己的议论，那些议论就像无数恶毒的诅咒在她心里激起巨大的涟漪。她也曾在无人的角落默默的流泪，也曾在心里怨恨命运的不公。

她没有一样是可以拿出来的玉洁相提并论的了。

于是，她写文字，投给那些不知名的杂志和报社。她从来不期待是否会有回应，她只当作是给陌生人的倾诉。

初三快毕业的时候班里突然有男生在放学的时候拦住了她们的去路。那是个样子干净个字很高的男生，和他有些相似，但却少了他的感觉。

男生的书包斜搭在肩上，满脸自信的打开一个塑料的心形吊坠放到玉洁眼前说“喏，送你的。我喜欢你。”

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同学，大家似乎忘记了该吃饭了，就那样围在一起看着这场好戏。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玉洁如此的难堪和羞愧，脸上涨的通红，生气的瞪着那个男生厉声说道“我不稀罕你的喜欢，把你的破东西拿开。我要回家了。”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会遭到这样尖锐的拒绝，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但他依旧是那个姿势站在那里还是说“我喜欢你很久了，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

周围的男生都跟着起哄纷纷说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而后是一阵哄堂大笑。

她挡在了玉洁前面面无表情的说“快把你的东西拿走，还有，别挡道。”

对方瞬间变了脸不屑的看着她说“你在这里多管什么闲事，男人婆。你是觉得没有人愿意和一个男人交朋友才出来行侠仗义的吗？你说呀，我可以和你做兄弟。”周围的笑声像巨大的海浪敲在年少脆弱又自尊的心上，她听见心底深处传来巨大的崩塌声。

她合上了相册，双手插进头发里，抱着头身体剧烈的在颤抖。

这世间总有一些伤害不必动手亦不需见血便足以将一个人凌迟。

后来还是她拉着玉洁在一大片嘲笑声中离开了。

她们都如愿考上了高中，见到了他。

见面的那天她们三个去吃火锅，从两点一直说到晚上八点。她们叫了啤酒来喝，那种苦涩又刺激的液体穿过喉咙的时候，竟然让她有种莫名的兴奋。

玉洁和他坐在自己对面，那画面看上去真好看。才子佳人恐怕不过如此了吧。

她不停的给自己倒满又一口气干掉，那种野生的豪放让她确实不像个女孩子。玉洁和他中途拦过她，等他们夺下她手里的酒杯时她看到对面出现了两个他和两个玉洁。

吃完饭走的时候她脑袋沉沉的跟在他俩后面，看不真切却听的清楚。

她听见他在学校的红绿灯路口对玉洁说“我们终于又在一起了，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这一天，我等的都快疯掉了。”

夜里的寒风吹醒了她的醉意，她脸上烫的厉害却还是真切的听到了玉洁的那句“我也是。”

明明酒醒了，却为何泪却止不住了。

原来，这种感觉叫做喜欢，这种感觉叫做爱情。原来，自己叫做傻瓜。

看着前面两人十指紧扣的双手，她的心就像被放在绞刑架上一般疼痛难忍。

往日亲密无间的关系突然就变得冷清不少，尽管三个人依旧每天一起吃饭上课，但唯独她感觉被抛弃了一样。

索性高二分班分科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文科，玉洁学了理科。

她蓄起了长发也穿起了裙子，甚至学着玉洁的说话腔调。直到那日他说“你是不是在学玉洁？”

她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在他面前无处遁形，只得拼命否认。

他说“你应该做你自己，不要去模仿任何人。”他不动声色就能让她心神俱灭。

她忘记了自己已经哭了多久，直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将她唤回现实。

她没有抬头，她知道他此时就站在自己不远处，一只手还放在门把手上，眉头拧在一起，冷冷的注视着她。

“我们谈谈。”他丢下这句话就走了出去，客厅的灯被打开的声音提示她他在客厅等她。

她迅速整理好头发，还在镜子里补了一下妆。确认完美后才缓步走出了卧室。床头的结婚照片在灯光下忽然就变得失了颜色。

坐在明亮灯光下的他侧脸好看的不食人间烟火，茶几上的烟灰缸里还有烟蒂残留的烟气。他的指尖重新又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间他的神情痛苦不堪。

她一直沉默的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在短短几秒间就抽完了一支烟。

他狠狠的在烟灰缸里摁灭了烟蒂。她在看他那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是那样清冷又决绝，不留余地。

她还在失神的时候他突然拿起烟灰缸就砸向了墙，瞬间安静的空气中传出清冽而又清晰的碎裂声。透明的烟灰缸顷刻间就碎成了无数细碎的碎片安静又可怕的躺在那里。

她感到了害怕，这是他许久来不曾出现过的状态，这样极其愤怒和克制的情绪她从未见过。

她还来不及反应他就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并掐住了她的脖子，他眼神里全是压抑的痛楚，声音低沉而嘶哑，语气是冰到零下的温度。

他说“夏冰清，是你杀了玉洁是吗？你说是不是你杀了她，是不是你！！！”他此刻看起来多么像一只失去理智的狮子。

“是你亲手杀死了你的妹妹。夏冰清，你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魔鬼，我记忆中的夏冰清不是这样子的。”

她已经感觉不到他掐住脖子的那种窒息感了，她的思绪回到了那年，那月，那一天。

她永远记得那一天，她和妹妹在学校门口等下课的他。她突然指着马路对面的那个卖棉花糖的小摊，对妹妹说“玉洁，你去给咱俩买棉花糖怎么样，我出钱，你出力。划算的不得了。”

妹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当妹妹走到马路上时她突然在背后叫了她一声，就是这一声让看不到从自己侧面飞驰而来的车的妹妹瞬间就倒在了血泊里。

她当时都傻了，愣在了那里，她浑身都开始发抖，双腿怎么也迈不出去。她忘了最后自己是怎么到了妹妹身边，她抱着血泊中的人泪水大颗大颗的滚落，她是那种极度悲伤的时候就发不出声音的人。

周围和那年毕业前告白的场景一样，只不过人更多了，有的甚至在拍视频，却没有人帮她打120叫救护车。

最后是下课后的他像疯了一样叫车将她们拉到了医院，在手术室门口等待的她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痴痴的坐着不哭也不说话。

幸运的是妹妹脱离了生命危险，却只能像个活死人一样永远的躺在床上。医生最后的那句还是有希望的让他的眼睛里亮了起来。

知道消息赶来的父母在医院看见躺在床上的人有生命却醒不来的时候母亲几乎哭晕过去，父亲也在旁边偷偷摸着眼泪。

当她听见父亲在电话里打电话低声下气的借钱的时候心像被刀子割一样疼。

当她看见不出三天突然就白了头发的父亲在收费窗口颤抖着双手把厚厚的人民币寄给收费人员的时候，她跑到卫生间哭了半个多小时。

她将父母好说歹说的送回了家，说自己可以在医院照顾妹妹。

事实上是她和他轮流照顾妹妹。他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着他拉着妹妹的手，温柔的为她擦脸梳头发，他甚至告诉父母他会永远守着妹妹。

晚上她照顾妹妹，他去做兼职赚钱。白天他照顾妹妹她回学校上课。他已经被某名牌大学录取，只等毕业了。

她坐在妹妹的窗前端详着那张和自己一摸一样的脸，是那样的相似又是那样的不同。

小时候她听到最多的是邻居和陌生人的声音，那些声音全都是“呀，这俩长的太像了，简直一摸一样呢。”

“哎哟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那个短头发的那个看着就像个假小子。”

“哎呀，要听声音的。姐姐说话声音粗，妹妹声音好听。”

“老大沉闷没有老二活泼可爱。”

“老大不够甜美。”

而在学校她听到的全都是“哎，冰清，你怎么不学学玉洁像个女孩子多好。”

“冰清，你好男人呐。”

“冰清，你为什么说话声音那么老。”

“冰清，玉洁比你好看。”

这些在她发现她们有着一摸一样的长相的时候就注定要成为她心里的暗伤。

她默默的听着那些比较和类似找不同的方式，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沉默呵忍耐。

现在她看着床上那个和自己一摸一样的脸，心里的感受五味杂陈。

无数次她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脸眉眼间没有温柔之气，唇齿间也丝毫笑不出半分柔情。尽管她已经有了和她一样的长发，穿起了裙子，却依旧无法让那个人多看自己一眼。

内心深处有个来自魔鬼的声音在趋势她，她不由自主的就把手放在了氧气面罩上。她整个人在颤抖却表情决绝。

她回想过去的一幕幕，那个深爱的人却不爱自己，对着植物人的她说着情话，她心里嫉妒的就像疯了。她毫不犹豫的拿下了她脸上的氧气面罩。

凌晨三点，她按下了急救铃却听见了医生那句“没有生命体征。”

她的嘴角竟露出了笑容。

她眼角溢出的泪水顺着脖子滴在了他的手上，他松开了手，却听见声音嘶哑的她说“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喜欢妹妹，我就好像是被带到人间丢弃的狗。那么小的年纪我却已然尝到了什么叫不快乐。”

“我一直衬托着她的光芒，没有任何优点的我多么像个笑话。就连父母也不喜欢我。可是我却控制不了自己爱上了你。我明知道这有多么可笑又危险，可我的心它不听话。”

“我无数次对着你的背影说爱你，看着你的影子拥抱你。明明那样近却永远都靠不近。”

“你和我结婚的时候我在心里对老天说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愿意少活二十年。只求你能拥抱我。可是呢，你只当我是她的影子，无数次你在梦里叫着她的名字，我睡在你身边泪水像滂沱的大雨。”

“没错，是我杀了她。可我从不后悔。我只是觉得疲惫，我努力让自己变成够资格站在你身边的人，我费尽心机想得到你一点点爱，哪怕一点点都好。可是呢，没有，连丁点都没有。”

她颓然的坐在了地上，脸上早已经妆花粉掉了，而他看着那样的她心却开始疼了起来。结婚三年他们从未牵手，拥抱，接吻，更别说肌肤之亲了。

每次她把自己穿的性感无比在他眼前出现的时候他总是一句“把衣服穿好，不要这么不自爱。”

她又做错了什么呢，她不过就是爱错了人。可这世间唯独爱这东西它半点不由人。

她被警察带走的时候，将离婚协议书签了放在他的手里，附在他耳边说“下辈子，别再遇见了。”

她也一定不知道他心里的坚硬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得柔软了起来。他甚至想在他们结婚纪念日的时候重新求婚，这次是他来求婚。

他撕了离婚协议书。

她在看守所服了大量安眠药自杀了。白色的墙上她用鲜血写着“我曾这样爱过你。”

他的名字叫顾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