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黑夜似个暴君,狰狞着把光明全掳进衣袖,布缝里渗出点点星光,也绝不放过,时不时吹来卷卷乌云,遮住光明的眼睛。
叶子风不小心抬头一望,那险秘,那浩瀚,心里咯噔一闪,许多感触飘然而至。前一秒还诗意着想,这就像整日忙碌着的鸟儿终于停下,去亲吻爱他育他的土地了,这会儿生怕脚底不稳,若是准备好了一溜烟下去,好歹是自杀,失足滑出去,太窝囊。
这天台,栏杆儿挺高,出去倒是容易,要翻回来,没个塌实的踩脚地儿,几倍难。叶子风一转脸,瞅了半眼栏杆。十米开外也有个人,一样的姿势。叶子风倒没慌,伸长脖子喊:“你,喂,你⋯⋯”嘴巴里半天愣是没嘣出第三个字。
那人见了叶子风,浑身不做主,一个哆嗦险些栽下去,嘴里止不住瞎喊:“喂,你,不要动。”
叶子风瞧这番景象,生怕他一乱手脚就下去了,木在原处不敢动弹,脑子里稍作思忖,生了个主意,故作乐不可支状,哈哈大笑,那人没了主意,轻声问:“你笑什么!”
叶子风敛不住:“我说,今儿个日子不错,啊。”
“差点儿被你吓死!”那人直恨腾不出脚来跺地。
“就您这胆儿,到了阴间也就是个胆小鬼,比小鬼还低个等级,跳来跳去有鸟意思!要是被我吓死了,还能让爷乐呵乐呵。”
那人听了更是急:“你胆儿大!你胆儿大!大半夜站这儿是玩平衡木啊?!”
这句话听得叶子风如鲠在喉,语气分外悲呛:“你不懂!我不能让他这么活着。”
那人并不说话,嘘了口气算是回应。脚下算是站稳了,刚才一番折腾,他的手由背后拉着栏杆,身子斜在地上,伸着脖子,像只盘旋的鹰,他转过脸来:“我叫黄义,你怎么称呼?”
“叶子风。”见了黄义的姿势,他兴致又振作了七八分。
“好吧,叶子风,”黄义把目光投向极远的群星,“听着,咱俩这相遇,百年一见,这缘分!”他朝叶子风的方向望去,黑乎乎一团。
“也对。”叶子风顺水推舟。
“不如我们一起上去。想不明白的,说清楚了再走,一起上路,有个伴。”又一想,“生死之交!”
叶子风笑逐颜开,忙点头:“这主意不错。不过我倒是没什么想不明白的。”说完自顾自转过身来翻了栏杆,动作倒是潇洒。
黄义见状,叹口气,往楼下投去极不情愿的一瞥,又忙把迭的抬头,朝天翻个白眼,又长叹一声,这才老态龙钟地转身过来。
此时,两个人站在十个浴缸大小的露台,相距不过四五步,都不敢相互走近,或者,都不知该不该走上去。这情形如同两人梦游中生猛醒来,之前的事一概不知,此时正惊讶着。
“看看你,一表人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吗?”
黄义摇摇头,没接茬,反问一句:“那你呢?”
“我啊,我跟老天爷签过合同,眼下到期了,我跟他没办法再合作下去喽。”
“我看出来了”
“看出啥来了?”
“你有病。”
“行行行,这你别管,先说你的问题。”
“我跟你不一样,你少瞎操心。”
听到此言,叶子风心里莫名腾起一阵火,真下来了,这说好的都变了,一个箭步冲上去。黄义正支在膝头喘粗气,一个黑影腾一下就压过来,冷不防栽到地上。
“听好了,我没时间跟你耗!”叶子风早没了和气。
黄义被压着,起了鸡皮疙瘩,忙求饶。
“不管怎样,你今儿个不能死,我没有时间去保你的小命,明白?”叶子风拿出苦口婆心的姿态,“你不能死,怎么说也不能死!”
一个将死之人压在身上,这个念头一闪,心里呼地一阵阴凉,正过脸来:“凭什么?”
叶子风打住了话茬,自言自语:“我得找根绳子把你绑起来。”说完爬起来四处环顾。
黄义就地翻了个身,仰面朝天,一轮下弦月爬上对面楼顶,照得周身的云惨白的一块块,不经意一望,像极白皮癣。
“别忘了,刚才我可救你一命,你打算恩将仇报?”
“扯淡!你救了我?”叶子风头也不回:“要不是我,你早就在楼下了。”
“好好,随你怎么说,但是,麻烦先告诉我,为什么我今天就不能死,你又为什么这么着急去死?”
四下里除了蚯蚓一般长的铁丝外叶子风一无所获,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找了:“这栋楼,我挑来挑去的找了好几天了,好不容易才找到,现在良辰吉时已到,让你坏了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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