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之死
自从贾琏送黛玉回扬州奔丧后,凤姐甚感无趣,每晚早早睡一下。 这天夜间,凤姐和平儿二人睡下,屈指算贾琏行程,不觉已交三鼓,凤姐星眼微朦,恍惚只见秦氏从外走来,含笑说道 :“婶子好睡,我今日回去,故来告别,有一件心愿未了,非告诉婶子,别人未必重用。”
王熙凤和秦可卿私下关系好,前几回早已点明,两个人彼此投契,想必也说过很多不能与外人道的体己话,尤其秦可卿生病后,凤姐也是最关心她的,贾府事务繁杂,她这个管家的二奶奶忙碌之余,还不忘常过来探望秦氏,足见两人的交好。
到这,我也有点奇怪,像男人般性格的“凤辣子”素来心狠手辣,与秦可卿温柔可亲的性格截然不同,这一个比衬出现,我想也是为行文的布局考虑吧。
那秦可卿临死之前,赶来托梦也就不足为奇了。
且看她托的,不是个人的儿女私情,而是关系贾府生死存亡的日后保障。
秦氏道:“ 你是个脂粉队里的英雄,连那些束带顶冠的男子也不能过你”(脂批这里:一言贬尽贾家一族空顶束冠顶冠! ) 一方面说明王熙凤个人的能力的确了得,杀伐决断、果敢大方,另一方面,也说明此时的贾府,整体男人们的无能,上下几百人竟没有个能撑起家族基业挑大梁的。
秦可卿先告诉凤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要她买田置地,早做打算。细诉 “ 即如今诸事都妥,只有两件未妥,把此事如此一行,则后日可保永全了。”
“未妥之事” 指的是:
① 祖茔虽四时祭祀,但是没有一定的钱粮。
② 家塾虽立,无一定的供给。
接着她给了对策:
趁着今日富贵,将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这相当于投资房地产,并且列入祭祀祖坟的名目,成为固定产业,将来不会被动用 )
将家垫也设在这里,族中长幼日后按房拿管这一年的地亩、钱粮、祭祀、供给之事。(这相当于投资教育,让家族后辈有复兴的可能。 )
目的: 这样,即使将来入了罪,其它东西入官,这部分的产业是不入的。
祖坟的田产是不能充公的,因为孝道不可以伤害,即便败落,子孙回家读书务农,也有个退路。祭祀又可永继。
秦可卿托梦这一情节,所托之事,有没有现代保长久保险单之效? 算现代投资管理学和企业的规划。而确实,说起管理企业,王熙凤肯定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写到这,也许还有曹雪芹家败人亡之后的感慨。他应该后悔当年家族兴旺的时候,没人想到这些打算,以致一朝落难根本无处可立身。曹雪芹把自己家族的这份遗憾,以托梦的方式补充在小说里。
秦可卿交待完毕,还透露了一个神话式的预言: “ 眼见不日又有一件非常喜事,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说的是后来的“元妃省亲 ”。
在宁荣二府,各有一位善于管理家政的少奶奶,这就是秦可卿与王熙凤,“ 裙钗一二可齐家 ” 即指她俩。如今秦可卿要走了,贾府未来之事,也只有托梦给凤姐了。
最后她还说了句泄露天机的话 “ 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 ”,凤姐还欲问时,只听二门上传事云板连扣四下,凤姐惊醒,人回:“东府蓉大奶奶没了。”
“凡鸟偏从末世来”,纵使王熙凤的个人能力再强,被秦氏赞为“脂粉队里的英雄 ”,可惜生不逢时,终究挡不住大厦将倾,贾府颓败的命运。
细节一处 一一 宝玉吐血
宝玉梦中听见传来了可卿死去的消息,急火攻心,竟喷了一口血,立刻换衣服要去祭奠。
宝玉吐血,出于真心哀痛,与后文前来吊唁的走过场的一干人等形成对比。
若秦可卿久病待死,宝玉应当渐渐伤心,决不至于急火攻心,骤然吐血。宝玉之所以如此,正因秦氏暴死,惊哀疑三者兼之: 惊,因于骤死;哀,缘于情重;疑,则疑其死之故。此等写法,似隐而易显,可见秦氏之死,确实被作者删改。
作者还讲到秦氏死训传出,“合家皆知,无不纳罕,都有些疑心 ”,字里行间也似在提示,秦氏之死,非同寻常。
2021--8 (风铃手整)
《红楼梦》插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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