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去了一趟家乡的老屋,老屋采用宽厚的古式青砖砌墙,屋墙上半部分用白石灰抹的墙面,青砖上长满了苔藓,抹有白石灰的墙壁经历了那么多年风霜完全成了深灰色,某些部位的石灰已经脱落,露出混着麦秸的黄泥。屋内摆设依旧,只是布满了灰尘。不经意间我在立柜抽屉里发现了封面印有“奋勇前进”的硬皮笔记本,扉页是“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旗帜,把毛泽东思想真正学到手。”的宣传语。纸张暗黄,有了一股霉味,散发着岁月的痕迹。
原来这是爷爷留下的一个账本,第二页记录的是1978年2月2日,借某某50元、借某某21元、借某某某5元……共103.35元长长的账单。父亲告诉我,当时老屋常破旧不堪,屋内也没有什么摆设,除了睡觉的火炕,便是一个破烂不堪的大柜和一张全家吃饭的桌子,简陋极了。屋顶上的瓦片东一片,西一片。有的好,有的坏。一到下雨天,房子里到处都是雨滴。冬天一到,凛冽的寒风吹进来,如冰窖一样的寒冷,那年好容易挨过了寒冬,开了春,必须修缮一下,这是借了街坊们的钱翻修房屋的费用。
接下来几页,是1983年,我刚一岁,之前的欠款已经还清,账本上还有了四百多元的净收入,12月3日,购置“有衣镜大立柜一个,花费53.56元”。父亲说,这个大立柜就时我面前装有账本的这个。玻璃大窗上的玻璃已经模糊发灰,依然挂着当时最流行的南国椰树林窗帘,虽然破旧,但是闻到了那个年代春风一般的气息!
父亲说,那时他和母亲已经在县城工作,单位分了一套20多平米的一楼小户,房子没有什么装修,灰色水泥墙、泥土地,用的是煤球炉,只有一张床,最值钱的家电可能就是一台半导体收音机了。不朝阳,湿度很大,家里地上总是湿哒哒的,墙壁上会长出白毛。
在往后几页,那是 1988年。记录着爷爷奶奶各银行的账号,内有300元、200元不等的金额,最后合计居然是3000多元。在县城住职工家属院30多平米的房子,虽然简陋,但有内外两间,红砖铺的地。由于都是单位分房,所以楼上楼下、左邻右舍都是同事,熟络得很,谁家有事,隔壁就会主动照应着,谁家烧了好吃的,就会给大家分一点。那时候人们开始有了朦胧的装修意识,墙壁上会刷上一米多高油漆保持干净,讲究一点的会在墙壁上滚上印花,家具开始流行买了木头找木匠回来做。条件稍好、又有路子的人家买回了黑白电视机。
有电视机的人家也不吝啬,每到晚上,大人小孩们就会聚集在他们家,十几口人围坐着一台小小的黑白电视机,“贪婪”地欣赏着电视里的节目。
翻到账本上的1998年,交“给小儿现金10000元”、“ 给大姑娘1.8万元”这样的数字豁然入目。父亲笑着说,“咱们刚搬进楼房时,这一万元是你爷爷出的装修钱。”
那一年,父母分到了90平米的楼房。这个时期,市场经济完全取代了计划经济。家人拿出了所有的积蓄装修房子,铝合金窗、抽水马桶、地板砖、夹板护墙,搬家那天的心情不亚于现在住进别墅。冰箱、大彩电、空调、音响逐步进入我们家。那时妈妈总是感叹到:“在我们小时候,觉得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就是社会主义新生活,感觉这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
账本只记录到2008年,最后几页,是父母、姑姑们的生日,被爷爷工工整整地记下来,感受着亲人的温暖。
2008年,我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没有赶上单位福利分房的末班车,“有幸”成为了第一代市场化货币购房者。置身花园般的小区,享受着集中供暖的便利,收入的大跨越提升了我们的生活品质。今年,2018年,距离账本开始记录时已经过去四十年,我的儿子已经开始上学,自己的房子也已经换过,室内装潢精致,生活居住更舒心,乘坐电梯可直接由车库到家门口,智能家居方便着一切…
此时,我看到手中的账本已经胶开页松,但只要有中间那根线牵着,它就是这个家的根脉,得以永久传承。小家如此,国家亦然,四十年,承载着多少光荣与梦想,流淌着多少青春与记忆,书写着多少努力与故事。只有有梦想、有奋斗,我的小家和国家一起,将继续阔步前进。
网友评论
有温度,有深度。小家,国家。小爱,大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