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单位报到的第一天,是孟师兄下楼迎接的我们。一见面,他就满脸带笑地表达了对我们的欢迎之情。那笑容如沐春风,一下子增添了我对单位的良许亲近。
当天,科长说,从今天起科室实行“老带新”机制。还特意叮嘱我们,一定要虚心向老同志求教、学习。
我跟随孟师兄,从那天起我便改口叫他孟师父,他居然不好意思地笑了。但他,还依然亲切地称我为小师弟。
孟师父带着我,每天的工作就是统计各项业务数据,不停地作同比、环比。
起初,一看到这杂乱无序的数字,我整个脑袋都是麻的。孟师父便笑着开导我说,我们的任务非同他人,我们能让繁杂的数字,变成跳动的音符,它们似枯燥,却能为领导作出决策提供科依据,这就是这项工作的意义所在。
孟师父的严谨与一丝不苟,深深感召着我。我们组的工作也时常受到领导的表扬。每每此时,孟师父就会笑着给我说,军功章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说得我内心暖暖的。
两年后,孟师父提拔为孟科长。
那时,正赶上一个大专项,科室的同志加班、备勤成了“家常便饭”,而孟科长都会一脸可亲的笑容,给大家逐一道辛苦。在他的带领下,科室的氛围也融洽了不少。
一次孟科长从苏州出差回来,一进科室就乐呵呵地说,大家都过来,我给大家派发礼物了。
我们都围拢过去,孟科长给每人带了一幅苏绣。当仅剩最后一床被单时,孟科长红着脸笑笑,这件床单大家都别抢,是给我未婚妻捎的。
于是有同事打趣,说一床被单哪拿得出手,还不趁出差再买一身旗袍啥的,走公账多好。
孟科长一听,立即收起脸上的笑容,他连连说,不行不行,私事哪能花公家的钱?
事后,科室的出纳证实,那床被单,连同给我们捎回的苏绣,孟科长都未走公账。
又过几年,孟科长搬了办公室。那天,他笑得有点不自在,说若不是单位有这个先例,要处长们搬进行政楼,我真舍不得离开大家。
自从不在一个楼办公,我们的联系也慢慢少了,偶尔在餐厅遇到,也只是礼节性地点头微笑。
有一次,一位远方亲戚要办一个业务,听说我和孟处长一起共过事,非要我私下打个招呼,以便走个加急流程。
拗不过情面,我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孟处长了。当我把两条香烟放到孟处长的办公桌时,他一边收起香烟,一边笑着说,我立即安排人办,但和烟没关系,要不是你,别人拿来二十条烟,我也不会见他一面。
接下来,我们寒暄几句,我道谢离开。
前几年的一天晚上,我在单位门口见到孟处长。他看到我便快步赶过来,握着我的手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说兄弟啊,明天组织部门来考察,你要多支持支持老兄啊。
那次人事调整,孟局长如愿以偿,成了一个郊县的局长。
从此,我与孟局长很少见面。仅有的一次不期而遇,还是在一个酒店门口,当时他没有发现我。
那次,我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一进门正好看到孟局长被一位“珠光宝气”的人搀扶着从包厢出来,还听到孟局长发出一阵爽朗的笑,那笑声很江湖。分别时,孟局长不停地拍着那人的肩,许久才钻进轿车内,绝尘而去。
最近一次看到孟局长的笑,是在单位的反腐倡廉警示教育大会上。
四名安保人员站立在他的前后左右,“孟局长”在中央,穿着囚服。他深刻剖析了自己一步步走向犯罪深渊的思想根源,其间,有懊恼,有忏悔,更有痛不欲生,但为时已晚。
整个“现身说法”,他唯一的一次抬头,也许是不想与我们对视,又赶紧将目光躲闪开来,他继而打量一下自己的装扮,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被人发现的、无奈的苦笑。
是的,这是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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