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外甥

这个大外甥是老姑的儿子，我俩认识时他8岁，我18，他经常搂着我，或者按着我的双臂看着我说：“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每到这时我就纠正：“你是看着我变老的。”他再说：“我认识你时你还是小姑娘，如今你也50多了，唉。”我笑得快不行了：“狗大的岁数，跑我这悲秋来了。”他就展开拧着的眉头跟着我乐，肩膀一耸一耸的。

大家都说老姑非常宠这个儿子，其实我知道老姑根本就不懂怎么教育孩子，当年居家一把好手的老姑父双手捧着这娘俩什么都不让干，以至于当老姑父被一个东北女人撬了墙角突然失踪后老姑都傻了，一个不会走路的孩子忽然抓不到大人的手了，她该怎么办？她的恐惧殃及了儿子，那时他大概15岁吧。老姑不会做任何事，凭着本能护着儿子，就像燕子妈妈那样，她不懂儿子的自卑和无助，看不到儿子的自闭和冷漠，只知道把找到的小虫塞进小燕子嘴里。

儿子不出门不工作每天在床上待着，睡觉或打游戏，网聊了一个女孩子，女孩子来家里，俩人一起在床上睡觉打游戏，后来谈婚论嫁时女孩子离开了，儿子再次沉沦，那时他23岁。

为了挤兑这孩子走出屋子，大家给老姑介绍对象，老姑恋爱了，容光焕发，儿子看到希望也开心起来，他出去找工作，顺便带回了一个女孩。

他结婚，我们拿出了四万元，我每天陪着他，一起找婚庆找酒店，他结婚那天是我上台讲话的，感谢所有帮助过他们的人，之后有一天他给我打电话：“舅妈，我媳妇要生了，你来吧。”我赶到医院，他对着我嘻嘻笑“舅妈，你给我看孩子吧，以后孩子像你一样爱说爱笑还有学问。”“行，寒暑假我看孩子。”“舅妈，医生说我媳妇怀的是双胞胎。”“啊！这么好，你太厉害了，谁家有这基因？”“我妈说是我奶奶家一个远房亲戚。”“哈哈哈，要是龙凤胎我就提前退休给你带孩子！”“说了算数？”“嗯，算数”我心说双胞胎，远房亲戚，这么小的几率，龙凤胎几乎不可能！

结果那年，在元旦钟声响起前几分钟，产房传来婴儿哭声，不一会，护士抱出两个婴儿：“恭喜你们，龙凤胎！”

我激动的差一点蹦起来！儿子狡黠地看着我乐：“舅妈，你刚才说辞职对吧。”我蹦蹦跳跳攀着他宽厚的肩膀：“臭小子！你早知道的，你个臭小子，你太有福气啦！”我个子是太矮了，大家都围着婴儿看的时候我在人群缝隙里看到一个粉嫩的小孩，后来才知道那是个男孩子，女孩子早就被抱进去了。

如今这两个小孩儿马上上四年级了，那应该10岁了，算上怀孕11年前我这外甥30岁的时候。

孩子们长大了，我们老了，外甥看着我，我们的交流一如十几年前，想必他那时是依赖我的。我跟他从来没有长辈的感觉，我俩跑了很多婚庆店，商量婚礼的细节，大概我是从心理上帮助过他的人，也难怪他今天看到我高兴得像个孩子，他捏着我的肩膀又按了按：“你没胖，正好，舅妈，我胖了，我都40了。”“你个臭小子，你儿子都四年级了，你快好好赚钱去吧。”他乐：“舅妈，我是看着你长大的，那时你还是个小姑娘。”

等下次再见面我一定问问，当年那个8岁的小男孩第一次见到老舅领着一个小姑娘是何等内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