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菜

作者: 英子_yingzi | 来源:发表于2018-11-14 21:52 被阅读14次

                                  冬菜

            自从因工作调动而搬家后,英子回娘家的次数明显少了许多。以前每到周末时,无论多忙她都会回娘家看看的,如今她时时觉得自己像个远嫁的女子一般,回趟娘家成了魂牵梦绕的事儿了。

            细算算,上次回娘家还是十一放假时,至今已然快一月了。今儿一大早,英子便乘坐上早就约好的出租车,直奔娘家而去。一进门,英子就见廊下摆着七八颗白菜,一捆红葱,还有一蛇皮袋子疙疙瘩瘩的什么东西,走近一看,原来是一袋洋芋。

            英子不由地扯着嗓子喊起来:“妈――妈――你买这么多白菜洋芋干嘛呢,现吃现买不好吗?这么多你往哪搁呢?”

            听到英子的叫嚷,母亲探出半个身子,穿着上次英子买的那件紫色棉马甲,手里拿着一小团面团,看着左手拿菜、右手拿肉的英子,脸上都快要开花了,“知道你今天回来,我正蒸包子着呢。快到冬天了嘛,准备点冬菜,冬天的新鲜的菜死贵死贵的,这两天不是多嘛,还便宜。”

          英子放下手里的东西,赶快洗手帮母亲擀面皮,嘴巴也没停着,“你买这么多,到了冬天屋里又热,它们很快就坏了,你再扔了,岂不是又浪费了?”

            母亲笑笑,“白菜是准备腌酸菜的,坏不了。给你们姐弟几个都买了洋芋,几家分的话也没多少。”母亲指了指案板前的一袋子胡萝卜“丫头喜欢吃酸菜,我准备腌白菜和胡萝卜,今年没有洋姜,大家都不种了。”

          一听这话,英子紧接着就问:“您不会又腌了咸菜吧,你和我爹可别再吃腌菜了。”

            母亲从锅上端下了已经热好的蒸笼,在蒸屉上仔细地用刷子刷上油,把包好的包子均匀地摆了进去,接上英子的话题,“就腌了一点沙葱和辣椒,就是偶尔吃一点,你弟弟不是爱吃咸菜嘛。今年冬菜准备的少,听你的,现吃现买!”

            英子看着母亲嘴边的法令纹,额头的老年斑,几近佝偻的身子,已经伸不直的、像老树皮一样的双手,咬了咬嘴唇,皱了皱眉,闭了闭眼睛转过身子,硬生生地把快要流出的眼泪给憋了回去。

            屋里太热了, 帮母亲把蒸笼搭到锅上后,英子已经出了一身汗,她便出了厨房,走进了后院。毕竟快到冬天了,这里一年四季都在刮风,英子不禁打个寒战,赶快找了避风而又能晒着太阳的地方。

            后院里有一口窖,窖口用一块水泥砖盖着,自英子出嫁后,这口窖便不用了。

            英子记得在很小的时候,每年快入冬时,家里都要在这窖里储存菜。十月底时,外地人来都要来这里换白菜和洋芋。爹就用架子车拉上两蛇皮袋子小麦换回来四五百斤白菜,二三百斤洋芋,搁几天后,连同自家地里种的白萝卜、胡萝卜一起背到窖口前。然后母亲便进入地窖,地窖也不深,母亲下去后英子还能看见母亲的长辫子。英子就把这些菜一颗颗、一小袋一小袋地递给母亲。母亲分好地方,分门别类地码到地窖里,再用窖里的一年四季都不干的沙子把萝卜洋芋埋起来,白菜用旧麻袋盖住。每到周末时,母亲便带着英子,从地窖里取出一两颗白菜,一小盆洋芋,几个萝卜。要是条件好的话,秋天时还会有一小捆红葱,一小捆蒜苗子也进地窖,然后到过年时,再慢慢地取出来。

            每年八九月时,山里下雨后过上几天,爹都要赶着毛驴车去拔沙葱,英子没跟着去过,爹说太受罪了,等他回来后择菜就行。英子一直都不知道爹是啥时候回来的,第二天,就见地上平铺着沙葱,有时多,有时少。起来后,妈妈奶奶就带着英子和妹妹一起择沙葱,黄了的去掉,根茎也择了。择好一竹簸箕后母亲便倒进缸里,那口缸英子和妹妹倆人才能合抱起来,差不多和英子一样高。等把缸倒满后,母亲便要往里面倒上水,然后上面要压上爹专门挖回来的土盐块,最后用一块大石头把盐块和沙葱都要压住。

          咸菜不只腌沙葱,还要腌其他的。母亲说沙葱不能和其他的放到一起腌,容易坏,英子至今也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十月里,胡萝卜挖出来酿晒几天后,母亲又要把胡萝卜和吃不完的芹菜、辣椒择净后统统倒进一个大瓦盆里,倒上水再压上土盐,最后用洗净的石块把它们都压紧了,看上去,只有水和石头。

            初冬时,母亲一定会腌酸菜的。腌酸菜比较麻烦,要把白菜,胡萝卜,洋姜先晒成半干的样子,洗净后再捆干水分,母亲再按顺序把它们放进一口快到母亲腰的缸里,倒上用花椒、姜皮子、辣椒熬成的凉调料水,然后把菜用几块专门挑选洗干净的大石头压住,再加很多的盐,最后倒水,水要没过菜,临了再盖上一个大锅盖。冬天,有时早上起来,洗脸盆里如果有水的话都能看见冰岔子,酸菜也因气温太低得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腌好,英子记得每年的寒假里才会有酸菜吃。

            七八月里,母亲把吃不完的辣椒,茄子,芹菜,西葫芦,芫荽酿干,随便搁到一个大红柳筐里,随笔找个蛇皮袋子盖住,母亲说这些东西储存时不能太干净,容易招虫子。

            打记事以来,英子记得整个冬春两季吃饭时,要么是咸菜,要么是酸菜,要么炒洋芋白菜,要么是清炒萝卜,甜饭里永远调着芹菜干,酸饭里一直漂着泡好的芫荽,上初三的那年过年时,桌子上才有一盘肉炒花菜。

            后院子里有两口缸,都快到英子的腰了,一口是黑棕色的,那年英子的女儿往缸里扔进了一只爹的鞋子,母亲说腌咸菜必须得干干净净的,从那以后这缸就盛水了,专门给羊们准备水的。另一口缸颜色稍浅,那年被弟弟的孩子倒入洗脚水后,那缸就再也不腌酸菜了,后来不知道被哪个调皮蛋把缸中间给砸出个窟窿,索性这缸就一直在后院搁着,缸里落了厚厚的一层土。缸跟前还有一个红柳筐子,英子记得以前的那筐和这个差不多大小,一直吊在院子里的廊沿下面,里面盛着各种各样的干菜,有辣椒干,西红柿干,茄子干,葫芦干,芹菜干……

          “英子……英子……愣啥呢?”英子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旁边了。

            英子帮母亲捋了捋额前的头发,叹息道:“想冬菜呢。”

          “冬菜?你不是不让我再准备冬菜了吗?”母亲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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