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来子
——冰封（李树平原创作品）
第二十章
周胜楠嫁在田家坝，靠近集市。
男人比她大三岁，虽然算不上相貌堂堂，但长得倒也标致。他中等身材，略黑的脸上透露着几分和气与朴实。他会手艺，精通木活与雕刻。十根手指粗壮刚劲，双手掌上布满着老茧，右手比较浓密，一看就知道是长期握着工具的结果。他常帮别人做一些茶几、桌椅、橱柜等等，能在上面刻画图案，非常美观。抽空也会做一些根雕，雕刻得栩栩如生，再涂上一层油漆，亮闪闪的，十分有档次。他叫田国庆，那一手好活常常让周有清叫绝。
周胜楠嫁过去后，得到了丈夫的支持。她抓住了时机，在集市边上，搭起摊子，卖着小吃和水果，做起了小本经营，每天人来人往，生意也算兴隆。
夫妻二人，勤俭实干，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周金宝游来荡去，也时常会来到大姐家的店铺里，有时吃点喝点，有时和大姐拿点零花钱。
碰巧田国庆要给周有清做张茶几，周胜楠就暂停营业，和丈夫一起回去周家堡。闲聊期间，周胜楠就和父亲说起了自己的一些想法：
“爸！妈！我觉得金宝不能再像这样老在家里呆着，什么也不做将靠谁养活呢？”
“唉！早就和他说过了，煤炭厂去过了，糖厂也去过了，都没有做下去。”周有清叹了口气说道，一脸的无奈。
“这么下去怎么行呢？况且现在妈和你都有个岁数了！”
“他不争气，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看不如让他进城去试试看？现在好多年轻的都往城里跑，一年回来能挣挺多哩！”
“话到是这么说，可他能同意吗？”
“我觉得他应该会去，城里条件好，只要肯吃苦，吃的用的又多又方便。”
“那我抽空和他说说看，成不成总得试一试。”周有清说道。
……
待到茶几做好周胜楠和田国庆回去后，周有清专门和周金宝谈了进城找活的事。
“金宝，你大姐前几日回来问起你做工的事，她觉得，实在不行，就让你进城试试。城里毕竟不像咱这小地方，那里人多，事情也多，总会找到适合你的。”周有清说。
“进城？我早就想去了。村里好几个都在城里。但你们一会儿让我去矿上，一会又让我到糖厂，我怎么去啊！”周金宝回答道。
“有这个想法就好，就怕你又不愿意。金宝，趁你妈和我还能在家里照应，出去好好闯闯，将来再娶个老婆，这才是正道。”周有清接着和周金宝说，眼睛里充满期望。
“进城不是问题，问题是没钱怎么进城？平时和你伸手你抠抠搜搜的。难不成让我插上翅膀飞着去啊？”周金宝心怀不满的抱怨道。
“你要真有心，钱的事情我会替你解决，那你收拾一下，过几天就去试试。”周有清说。
……
周有清没有想到，这次周金宝能答应得这么爽快，他心里既高兴，又有些担心。高兴的是儿子有机会出去锻炼。担心是周金宝平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怕他一个人进城吃不消。唉！真应了那句话：“可怜天下父母心”！
周金宝进城那天，周有清给他装了满满两大包东西，沉甸甸的，一包是换洗的衣物，另一包是周金宝平日里爱吃的，又给他带足了钱，供找工作时使用。周有清和张洪英亲自把他送上车，千叮咛，万嘱咐，看着客车缓缓启动、离开、消失在他们视线里才转回去。
城市就像一块拥有超强磁力的大型磁铁，吸引着众多的人前赴后继，纷纷前来淘金。有的人抓住机遇，利用城里丰富的资源，快捷的信息、便利的交通，过得风生水起，满载而归；也有的人在巨大的消费压力下，弄得身心疲惫、灰头土脸。
车窗外两边的树木飞速地向后移动，翻过了几座高山，跨越了几条河流，转过很多弯道，驶过很多桥梁。直到下午才到达县城。
下了车，周金宝站在客运站大厅门口，望着眼前匆匆行走的旅客，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大小小的商铺，琳琅满目的商品，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五彩缤纷的绿化，望着这座美丽繁华、无数农村孩子心心念念和梦寐以求的县城，却一时间不知道何去何从。他在街道上徘徊，观看了一阵，决定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安顿下来，再做打算。
当晚，他拖着满身疲惫，找了家旅社住了下来，又向旅社老板打听租房和找工作的相关事宜。大概了解情况后，第二天便去租了住处，又休息了几天才出去找事做。
他走在漫长的街道上读着商店门口的招聘启事，站在宣传栏前看招工信息、停下脚步看贴在路边电线杆上的小广告。不是要求太高，条件不符合；就是工作不行，没有称心如意的。总之，都不适合。
眼看临走之前带的钱，就快花完，他心里开始着急起来，无奈之下到了工地搅拌沙灰。这活哪是那么容易干的？每天脸朝黄土背朝天，对着太阳流大汗，身上沾满尘土，双手磨起水泡，其中的艰辛真是一言难尽。干了一个月便离开了工地。
离开工地，他又换了份工作。来到一家餐厅当服务员，负责端大盘、传菜、送菜，活到也不算累，中午和下午较忙一些，特别是晚饭时间。餐厅吃得好，待遇也还不错。最令他烦心的是有些客人催着上菜，动作稍慢就是一通抱怨。“顾客是上帝”，对于从小在自我为中心的环境中长大的周金宝来说，他哪知道这个道理。终于，有一次，他忍无可忍，当面就和客人争吵得面红耳赤。干了几个月就被老板毫不留情给炒了。
就这样，要不就是因吃不了苦，要么就因为受不了气，又或者是因为迟到旷工，他三天两头，频繁地找工作、换工作。一年下来，几乎做遍了所有行业。县城要说大，其实也不算大，几乎大部分老板都记住他、多数店里都用过他。时间久了，找份工作都难。最后，经朋友介绍，总算又有了着落。在一家百货大楼做仓库管里员，做货物清点搬运工作。
经历了多次寻找活计的艰难，进入百货大楼上班后，工作态度倒是有所改观。但花起钱来，仍是大手大脚，不知心疼。城市繁华便利的背后也充满着各种诱惑，只要你口袋里有钱吃的、玩的应有尽有，甚至还能享受到一流的服务。这些当然是安康村，田家坝的街道集市远远无法与之相提并论的。
周金宝贪玩惯了，每天下班之后，有时会去看看电影，有时又邀约朋友打打麻将，有时出去吃吃宵夜、喝点啤酒，有时甚至还去卡啦OK厅里唱歌跳舞疯狂一番。一个月挣的虽不多，月薪在城里低收入阶层边缘徘徊，本该省吃俭用。可他追赶现代文明的步伐却不比一般人缓慢，赶上了潮流，学会了摩登和时髦，也迷恋上了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这样的生活，凭他那点微薄的收入，显然就是杯水车薪，日子越来越拮据，手头越来越紧张。
一天下午，周金宝和以前工地上认识的两个朋友路过“幸福家园”小区大门口，看见单元楼下整整齐齐停放着一排又一排摩托车和电动车。他心里不禁打起歪主意来，他有那颗贼心，也有那份贼胆。三个人去了一截，又着折返回来。在光天化日里，朗朗乾坤下周金宝竟然伙同另外两个工友，干起偷窃的行当来。真算得上是“物以类聚，臭味相投”。经过仔细商量，周密计划以后，三人开始动手。先是那两个工友上前去，和门口执勤保安人员搭讪。假装要进小区找人，要问路，一人和保安聊天询问，另一人用身体挡住保安的视线。周金宝则鬼鬼祟祟，趁机溜了进去，专门负责行窃。他装出一副大摇大摆的样子，到停车场转了一圈，在一辆“嘉陵”摩托车旁停了下来。他心里“咚咚”地跳着迅速打开车锁，打着了火。再装出一脸镇定，骑着摩托车从小区门口出去了。三人以为他们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立即卖了摩托车，分了脏以后，还躲着偷偷庆祝。其实，一切早已被小区里的闭路电视监控摄像头，拍摄记录下来了。
失主丢了摩托车焦急万分，立刻报了案，警察通过回放闭路电视监控取证，立刻锁定了目标。很快那两个工友先后就被抓获了。周金宝的鼻子和狗一样的灵，他发现不对劲儿，立刻从百货大楼里辞去了活儿，带上脏款，离开了出租屋，让警察扑了个空。
家里绝对是不安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呆在县城迟早会被发现，他打定主意：离开县城逃往市里。周金宝受到了惊吓，心里十分惶恐，常常寝食难安，甚至有时候看见与他毫不相干，正在指挥交通的他都感到害怕，怀疑对方是不是正在伺机抓捕他。当真应验了那个成语——“做贼心虚”！他小心翼翼，东躲西藏，非常狡猾。
周金宝乔装打扮，仓惶逃到市里，躲了一阵。觉得市里与县城相距甚远，那里又人生地不熟，没有人认识他。应当不容易被发现，感觉安全了，才稍微放松了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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