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来子
——冰封（李树平原创作品）
第二十一章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周金宝是在一个晚上被抓获的。那晚，他拿着赃款，尽情挥霍。在卡啦OK厅里喝酒、唱歌纵情享受。当他喝足尽兴，走出卡啦OK厅门口的那一瞬间，就被早已埋伏在那里的警察，突然窜出来、反手摁倒在地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双手就被手铐反铐住了。
很快，周金宝就被带到警察局的审讯室里。头顶前上方悬挂着两盏灯，明晃晃、热乎乎的。灯光射得他眼花缭乱，烤得他脸上直发烫。两名身着警服一脸严肃的民警坐在他的正前方，一一询问着关于案件的问题，并且当场给他回放了闭路电视监控资料。在铁证面前，周金宝对自己盗车行窃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详细交代了盗窃过程。
法院针对他的情况，作出了判决。给出的结果是：主谋、实施盗窃、作案后逃逸，情节严重，进行三年劳动改造。俗称劳改。
接到法院判决书时，周有清表情沉重，一言不发。张洪英，唉声叹气，眼泪汪汪，不停责怪周有清。
“都是你教子无方！金宝就是被你给宠坏的，是你害了他！”张洪英抱怨道。
“我害他？小时候，我那是疼爱他！哪知道他长大后这么不争气！”过了半天周有清才开口辩解。
“不争气也是你让生的！就是你造成的！”张洪英一直再责备。
“好好好！都怨我！是我管教不严！是我造成的！这下行了！跑到里面去了！就让他在里面吃些苦头！受点罪！长点记性也好！”周有清脸红脖子粗的吼道。
……
判决下来后，周金宝就被押到农场进行改造。
到了农场他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做劳动教育改造，真正领略了“小锅原来是铁铸的”！才进去那天下午，一伙受改造对象，就在农场民警的看守下去搬花盆。那水泥做的花盆又大又厚，里面还装满了泥土。他们两人一组，搭手抬着都觉得特别沉重，抬到指定地点，已是浑身酸软、手脚发麻。还没等喘过气来，一个执勤管理又说，放那地方不太合适，让搬回放到原来的位置！一伙人又费了九牛二虎，使尽吃奶的力气搬了回去。当然，这是劳改农场送给新加入成员的特殊见面礼，谁让他们在外面不安分守己！
以后的日子里，劳改人员，每天都会被带去进行生产劳动。赶上农忙时节，就去翻地插秧、收割稻谷、帮忙砍甘蔗；有时被安排到砖厂去搬砖头，进行装车卸货；有时又会被带去工地抬石头修水库、筑桥铺路……三年下来，在里面干的活比在家里从小到大加起的都还多。
又说周有清和张洪英，周金宝进去农场后，他们为了让儿子好好改造，重新做人，便狠下心来，很少去探望他。三年来就去过三次，第一次是刚进去那年春节前夕；后两次分别是若楠和继楠出嫁前，一家人一同前去，顺便把两个姐姐结婚的事情告诉他。周有清和张洪英给他提的唯一要求就是：希望他在里面好好改造，认真反省，争取早日出来，重新做人。
周金宝劳改期间，周有清也没有闲着。那几年，新担选为安康村委会支部书记的高仁义，为解决各村困难，带领群众致富。他认真贯彻落实国家政策，积极响应上级领导、号召，在各村社打起“要致富，先修路”的口号，鼓励各村社集资、筹划挖路修路。高仁义，为此奔走各机关，四面想法，八方筹措，得到了上级的充分支持，给安康村拨下了大批修路资金。资金到位后，田家坝、张家沟、王家屯、孙家坳，包括周家堡在内的11个村社道路整修项目立刻展开。没有道路的村社立刻开挖，原先有道路的一律铺设成水泥路面，并且道路要求通道各家各户。
这一做法得到了各村村民广大支持，人们纷纷来做工，周有清和张洪英也加入了周家堡农村道路改建工程中来。靠近家门口，既方便，又能挣钱，何乐而不为？工程施工期间，高仁义每天都会陪着领导下到各村去检查、督促道路施工情况。才进村口，就会听到他用那粗重如音响般的声音和村民们打招呼：
“付老七，赶快干活，别老光顾着抽烟。抽烟、喝茶有专门休息时间，干活就认真点！”
“那个XXX，动作再快点，年纪轻轻的，手脚麻利些！”
“还有，那边的排水沟再打深些！”
……
一路都能看到他指手画脚，听到他的呼喝叫喊声，各村村民他记得滚瓜烂熟，基本上都知道谁是哪一户，谁又是谁家的孩子。大伙既佩服他，又觉得心里亲切，干起活来自然更是用心卖力。
几人走到周有清身边，周有清抬着铲子正在搅拌混泥土，一旁的张洪英提着水管在“哗哗”的浇水。高仁义停下来，心怀关切的问道：
“周有清，这大年纪了，来路上干活身体扛得住吗？”
“还过得去，虽然比不上那些后生晚辈了，但也能使出几分气力。”周有清笑了笑说道，脸上还流着汗水。
“看到你老当益壮，我才放心！”高仁义玩笑地说。他接着又问：
“怎么样？家里都还好吧？儿子什么时候回来？”
“一切都好，我和洪英在路上做工，三个女儿抽空都会回来看望我们。金宝满三年才能回来。就让他在里面认真改造吧！”周有清回答。
……
说了几句，关怀了一番，高仁义才陪着领导继续迈步往前查看。
各村道路整改完毕，村里又修建了水池，把水管接通至各家各户，解决了大家饮水不便、饮水困难的问题。整个安康村又一次出现了巨大的变化，家家户户路通、水通、电通，真正实现了三通。而且，三通项目推进期间，多数群众去做工，收入非常可观。既改善了村里的条件，又为大家生活带来了财富。周家堡也在党的光辉照耀下蒸蒸日上。周有清和张洪英尽管年逾五十，但仍在家乡建设中发挥余光余热，贡献力量。忙碌之中，不觉三年已过。
周金宝离开劳改队那天，周有清、张洪英、三个姐姐姐夫和几个小外甥，一大家子人都去接他，天色微明，全都站在门口焦急等待。周金宝出了农场大门，已是太阳高照。阳光耀着他的脸，比以前黑了，也更结实了。他感觉风和日丽，阳光比平日里更加明媚，自己就像一只脱笼而出的小鸟，连风里都充满着自由。接到周金宝后一伙人让他烧掉所有物品，又陪他去澡堂洗了澡，换了一身全新，祛除完晦气，才赶回周家堡。
进村那一刻，周金宝惊得目瞪口呆。原来那条坑坑洼洼，雨天满是泥泞的土路，早已改头换面。变成了宽阔平坦的水泥路，路基厚实，整整齐齐。两边挺立着笔直的路灯，路灯的玻璃灯罩和灯柱上的油漆崭新明亮。村口那棵大青树下也浇筑成了水泥地板，树根周围还有两张水泥圆桌和几个圆柱水泥凳子。他深吸了一口气，方才体会到什么叫做“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政府的劳动改造果然卓有成效。它能洗净灵魂，抑恶扬善；它能教化犯人，浪子回头，洗心革面；它能警告公民，安分守己，循规蹈矩。周金宝回到家里，像变了个人一样，每天按时睡觉和起床；生火、做饭、扫地、洗衣服……精心料理家务；砍柴、挑草、出粪自觉自愿，从来不用周有清开口和安排，干得热火朝天、尽心尽力。一改往日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少爷风格。弄得周有清和张洪英都似乎快不认识眼前的儿子了。最关键的是，连性格也比原来好多了，不会和周有清吵嘴，也不再进行顶撞。更难得的是在两位老人面前还抬头低头一个爸，一口一个妈的叫着，显得特别孝顺。
周有清和张洪英看着儿子惊人的表现，巨大的转变，瞠目结舌，心里甜丝丝的，不但原谅他以前的过错，甚至觉得因祸得福，三年劳改便没有什么不光彩，儿子反而长大了，比从前更懂事了。这正是他们长久以来所期盼的，老两口儿比捡到金元宝都还要高兴，比年轻十岁还要开心。
饭后，周有清和张洪英出去散步，他们走在平坦的水泥路上，鞋底与水泥路面摩擦发出“嘚嘚”的响声，两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边走边聊。
“有清，金宝回来后我是最开心的，他真的变了，变得勤劳能干又孝顺，作为一母亲我很知足。”张洪英说道。
“是啊！洪英，时间飞快，不知不觉你都嫁过来30年了。转眼间，三个女儿都出家了，又有了孩子，你我都升级当外公外婆了。”周有清笑着说道。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接着又对张洪英说：
“你我也辛苦了一辈子，等到金宝娶了媳妇，有了娃，咱们一辈子的人生大事也算完成了。那时候咱俩就把家交给他们，我们就帮着带带孩子，也享享清福！”
说完两人都呵呵地笑起来。边笑边走，又来到了村口那棵大青树下。树底下聚集着很多人，小孩子们在一旁跑跑跳跳、追逐玩耍；大人们，有的坐着聊天，有的围着桌子打扑克。笑声、闹声一片一片地传过来。张洪英走过去和那堆笑声不断地妇女一起玩扑克，周有清则从男人堆里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点燃烟卷，夹在手上悠闲地抽着，眼睛久久地看着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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