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方晓婉轻描淡写地诉说完自己的身世,杨戈被眼前这个坚强乐观的女孩感动了。如果不是学费和生活费被偷,如果方晓婉不是第一次来到大都市手足无措,方晓婉应该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看着眼前这个外表柔弱内心强大的女孩,想想那天晚上她在长江大桥上那么绝望地一跳,杨戈心中有种被触痛的酸酸感觉。
杨戈从来没有英雄主义,但在那一刻,他却盟生出一种冲动,那就是从此保护这个女孩不再受到任何伤害。他看着神情暗淡的方晓婉说道:“你别着急,你的高考成绩这么好,我一定帮你找到你的父亲,让他出学费,你还可以上大学的。”
方晓婉的眸子顿时亮了起来,“我还可以上大学?”就一瞬间,她眼神又暗淡下来,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不想跟他有任何关系,我不想用他的臭钱!”
方晓婉想起妈妈的惨死和自己这么多年的艰辛,恨恨地说:“还是不求那个男人吧!你能帮我找份工作吗?我想先养活自己!” 眼前这位大哥虽然是位好心人,但自己总不能长久住在这里,方晓婉不想打扰这位陌生的好心人。
“你先放心住下,余下的我来想来办法!书架上有很多书,你可以自由翻看。你不要多想,没事的时候你可以帮我做做家里的卫生,这也是在帮我做事呢。”杨戈很细心,他尽可能帮方晓婉放下顾虑,让她安心住了下来。
接下来几天杨戈每天忙忙碌碌地处理着报社的杂事,时不时还要绞尽脑汁构思出一篇新闻稿。工作之余,他揣着从方晓婉处得知的有限信息,到处打听着方晓婉生父的行踪。
方晓婉住在杨戈家,将他的家里收拾得干净而整洁。她拿着杨戈给的钱在楼下不远的菜市场,学会了与菜贩讨价还价买菜。每天早上杨戈起床,桌上就已经摆好了早餐。
这一天早上杨戈揉着没睡醒的眼睛来到客厅准备喝口水,只见餐桌上已经摆了一盘清炒黄瓜、一份冷碟新鲜红辣椒、两碗稀饭、两张鸡蛋韭菜烙饼。平时杨戈不吃早点也没觉得缺点啥,现在看见这早餐,觉得还真饿了。
方晓婉不太喜欢吃武汉的热干面,觉得太干了无法下咽。她也不懂得早餐用牛奶加面包和鸡蛋搭配,既简单又有营养。她用在乡下的习惯,每天为杨戈精心准备着早餐。
“嗯,这饼真香!”杨戈边吃烙饼,边嚼着脆脆的黄瓜,不时喝一口稀饭,他觉得这样的早餐有一种特别的味道,那是农家乐的味道。
杨戈晚上经常熬夜写稿,早上他能赖在床上多睡一分钟,绝不早起半分钟。每每起床晚了,便随便洗漱一下就往报社赶,早餐也就给省下来了。但他每天仍保持三餐的习惯,晚上12点左右是他最兴奋的时间,这时他会去附近热闹的摊点宵夜。由于宵夜这个不良习惯,所以他虽未到发福年龄,但已经有小肚腩了。自从方晓婉住家里后,他的生活三餐有规律了,这个家也有人间烟火气了。
以前杨戈晚上扒在电脑上赶稿子,有时写不出东西来,常常一只烟接一只烟地抽到深夜。特别是没有什么新闻素材的时候,他觉得写文章的确比生孩子还难。因为生孩子肚子里有伢,写文章如果没有素材,就相当于肚子里没货,无论文笔多好,也写不出好东西来。
本来他想加工一篇稿件,报道关于大桥轻生的事情,但是当他了解了方晓婉前前后后的事情后,觉得方晓婉并不是一个随便选择轻生的女孩。他觉得一篇报道,代表不了方晓婉的真实心态。方晓婉受过的苦难如果摊在别人身上,不一定比方晓婉更坚强乐观。所以杨戈已经没有写这篇稿件的欲望,只想真心实意地帮助这个坚强而漂亮的女孩快点上大学。
这天早上杨戈吃得饱饱的,抹完嘴,给方晓婉几百元钱,让她去附近的超市买点生活用品,就匆匆去报社了。
杨戈去报社处理完事情后,直奔省直属一个交通部门。最近他通过各种渠道在交通部门打听,记下了几个有可能的交通单位。杨戈给门卫拿出记者证,并向值班人员打探来自黄石阳新方启安的消息。那个接待职员以为杨戈做采访宣传,端茶倒水甚是客气。杨戈说明来意后,那位值班人员将他领到人事部档案室,当人事专员将“方启安”输入电脑时,却显示交通部门查无此人。
难道从交通部门调走了,还是这个人根本不在武汉?杨戈忙往家里拨了一个电话,好在方晓婉并没有去超市,方晓婉解释道“我有次听远房舅舅说是在交通部门的。哦,他姓韩,叫韩启安。我跟我妈姓方。”
“这次没错吧?”
“没错,我一辈子记得这个名字!”
当那位职员将“韩启安”输入电脑时,他兴奋地对杨戈说道:“你是要采访韩总啊,他在交通系统很有名气的……”杨戈不敢相信这么顺利,连忙说道:“你再查一遍试试,会不会有同名同姓的?”
“不会,这是我们交通系统的内部网。我这里有一本杂志有他的简介,你看他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杨戈接过这本内部期刊,扉页上是一张A4的铜纸彩版。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神采奕奕、五官俊朗的面孔。他坐在枣红色大班台办公桌前,运筹帷幄地微笑着。
“韩启安,出生于湖北省黄石阳新,毕业于武汉交通大学……”杨戈读着简介,心里已经得到了答案。不可能是巧合,方晓婉随外婆去麻城前,正是出生在黄石阳新下面的一个小乡镇。而且杨戈从这张照片上看到了与晓婉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型、笔挺的鼻子和大眼睛。不同的是,韩启安眼神里是自信和成功,方晓婉的大眼里流露出的是忧伤和绝望。
“ 能把这本书送给我吗?”
“可以,这是我们的月刊,已经看过了。”
杨戈兴奋地拿起月刊,开车直奔家里,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方晓婉。
当方晓婉翻开杂志第一页,很醒目的一张彩照上,是一个西装革履端端正正男人的脸。他微笑着,充满了企业家的庄重和自信。照片的背景是办公室的豪华装饰,气派的老板桌,镀金边的书法匾、电脑、传真机等现代化的办公用具。
方晓婉盯着这张照片,眼里掠过一丝复杂的表情。很快她眼睛里露出一幅鄙夷不屑的神情道:“他也配在办公室挂‘厚德载物’的标语,简直是玷污了这四个大字!”
杨戈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神情的变化,兴奋地说道:“你读书有希望了,我敢肯定他就是你的生父。看来他现在过得不错,完全可以把你失去的补回来。”
方晓婉默不作声,眼前的这个男人风光又如何?虎毒都不食子,这个风光的男人却置自己的亲生女儿在死亡线上挣扎。如果不是杨戈,她已命丧长江。而且,就是这个男人,让妈妈死于车祸!他踩着自己、妈妈和外婆的苦难,风光地活着!
想到这里,方晓婉很平静地对杨戈说道:“即使韩启安现在是武汉市的市长,我也不会求他的。帮我找份工作好吗?我能吃苦,我可以养活自己的。”
杨戈盯着面带愠怒的方晓婉,即便是一件宽松的白T恤,简单的衣装仍勾勤出她苗条的身材,也掩盖不住她那种少有的纯净之美。有几次方晓婉看书的时候,杨戈在旁边偷偷盯着她仔细观察,发现她是那么宁静,像小湖里的水,不泛起一丝涟漪,但波光潾潾惹人心旷神怡。
杨戈觉得方晓婉这么坚强和睿智的一个女孩子,如果不能完成学业,一旦过早踏入社会,像金丝鸟和花瓶一样让化妆品和时装充斥脑袋,那就太可惜了!
在杨戈眼里,方晓婉就是一块特殊材质的石块,如果经过熔炉的打磨,一定能显示出与众不同的光泽和质感。杨戈明白方晓婉的心境,找一份工作对于他来说不是难事,关键是他更希望方晓婉能继续完成她的学业。杨戈很珍惜这块石头,他只有一个目标,一定要帮她完成学业!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