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8日 星期一 天气小雨转多云
我在网上买了一箱甘肃野生苹果,相貌丑陋,
形状不规则,个头大大小小,
因为生长环境昼夜温差较大,
口感非常好,好像吃到了小时候的味道。
小时候,外婆经常给我买这种野生丑苹果。
犹记得,冬天的夜晚,一灯如豆,吃完饭,
外婆就会给我削一个酸酸甜甜脆脆的大苹果。
万里旧梦忆故亲冬夜寒冷,她怕苹果凉,伤着胃,
每次都会切成小块,
放在滚烫的开水里闷一会儿,再捞出来给我。
我就坐在厨房的灶台边吃苹果,
外婆则系上围裙洗洗刷刷,然后,
带我进暖暖的被窝。
那时没有电热毯,空调,为了御寒,
她在初冬时就会买好几个热水袋,每次晚饭前,
她先烧开几壶水,把热水袋灌满,封好瓶口,
把外面沾的水擦干净,再放进被窝。
这样,吃完饭,
我们就可以坐在热腾腾的被窝里聊天。
她一边纳鞋底,一边给我讲久远的故事,
故事里,有战争,有饥饿,有鬼神,也有温暖的亲情。
我的脚,一边靠着暖暖的热水袋,
一边支着耳朵听,时不时还发出咯咯的笑声。
那时我才五六岁,她说的那些故事,
我很多都不能理解,就是觉得很有趣。
听着听着,就眯起了眼睛,
这时外婆会问:“丫头,睡着了吗?”
我用低低的“哼哼”声回应。
万里旧梦忆故亲外婆会掖好我的被角,又在上面用力压了一压,
确保棉被服服贴贴压在我身上,
她才放心地去做针线活。
她睡觉前,还有个习惯,就是从被窝里掏出余热散尽的热水袋,
然后把我们共同的被子往我一侧挪了又挪,
把被角压了又压。
外婆睡眠不好,她习惯晚睡早起,夜里,
她雷打不动享受她的爱好—缝衣服或做鞋子。
她最爱做时下流行的衣服和各种绣花鞋。
她针工了得,擅于配色,绣花图案再复杂,
只要瞄上一眼,千头万绪都能理出来,
这一点,我就不如她,在这方面没天分。
她绣的花,枝叶舒展,层次分明,
线条流畅,没有断线,收尾的结,
巧妙地藏在不起眼的底面,
整个图案实现无缝衔接。
万里旧梦忆故亲我的外婆叫曹爱莲,她的同龄人都叫她“爱莲。”
每次我穿着她做的大花鞋,
鞋面绣的蝴蝶翩跹欲飞,邻居们常常夸:
“爱莲,你的手可真巧,我绣再多年,
也没你这功夫。”
外婆显然已经习惯了夸赞,淡淡一笑,
不承认也不否认,脸上也无骄傲的表情。
外婆不仅会做衣服、鞋子,就连鞋底都亲自做。
鞋底用旧报纸、牛皮纸、几层硬棉布等材料。
在一个晴朗的午后,她把材料层层铺开,
铺一层刷一层薄薄的浆糊,
放在太阳底下晒干 ,
再照着样品裁出形状,一双鞋底就这样做成了。
她酷爱针线,家里常年堆满了各种报纸、杂志,这些都是外婆收集的。
我们住的房间,有两张床,一张床紧贴一面墙,
靠在最里面。
床头边,是一张四四方方的大理石桌,冬天,
我从桌子上拿东西,
不小心挨到桌面,冰冰凉凉。
这张桌子年代久远,至于来历,
我无从得知,外公外婆从未说起过。
石桌旁边,放着另外一张小木床,
与我们睡觉的大木床垂直。
小床靠在另外一面墙,床上铺了厚厚的竹席,盖住了木板的缝隙。
上面放满了报纸,外婆做了一半的衣服、鞋子,还有她的针线框。
报纸除了用来做鞋底的材料,
还用来贴四周的墙壁,
很多个夜晚,我刚刚上了床,并不急着脱衣服,
而是在床上打滚,翻跟头,这时往往会踢到墙上的报纸,
也许是太用力,也许是日子久了,
当初贴报纸时的浆糊不再粘 ;
也许是墙壁太粗糙了,
报纸往往会扯下来。外婆并不批评我,
第二天,她又会把新报纸贴上去。
昏黄的灯光下,墙壁四周,报纸上密密麻麻的字,整齐的排版,
黑白的照片,在煤油灯下影影绰绰,我闻着墨香,
听着外婆的故事入睡。虽然那时贫寒,现在想来却充满雅趣。
多年以后,读到汪曾祺老先生的作品,
其中有篇散文《冬天》里写道:
"天冷了,堂屋上了槅子,显得严谨,安适,
好像生活中多了一层保护。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读到此句感慨万千,儿时记忆仿若情景再现。
那一豆的灯火,灯下的老人,
那个穿着外婆做的新鞋子的小姑娘,
那一句邻居的夸赞,叫外婆一声“爱莲”,
我就会觉得,她没有故去,她一直都在。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