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是我的师妹。暖也是我的师妹。只不过我不知道暖是我的师妹。
认识暖是通过蓉介绍的。
差不多是几个月以前了吧。我从湖西监狱做完心理援助活动回来以后,写了一篇日记。蓉看到了,打电话来说:我有个很好的朋友,一直想给监狱做些捐赠之类的公益活动,看看能不能给联系一下,去湖西监狱做一次捐赠活动。
我当然满口答应了我觉得这是好事啊。
人都有趋善避恶的本能,因为这样能让自己更好的活下去。
蓉把我的名片推荐给了暖,于是我也就和暖互加了好友。
一问才知道,原来也是我的同门师妹。
问其动机,说是曾经在学习中做过一个个案,我们导师给她的建议是有机会时要去到监狱、管教所之类的环境里,为里面的关押人员做些公益。
我没有去复盘老师的个案,我在想怎样让疗愈继续下去,给到暖更多的支持。
我问暖,你觉得老师让你做公益的目的是什么呢?
暖有些茫然。
我说,是平衡吗?
暖很快的否认:我觉得不是平衡。
那一刻我有了一丝觉察,似乎暖对平衡这个词很敏锐。
我没有坚持自己的观点。
随着年龄的增长和不断的学习,我能明显得觉察到自己的提升。我越来越喜欢顺势而为,同时也越来越得心应手的使用留白的分寸和时机。
这些不是自夸,而是我内在真实觉察到的。
暖选择的公益是为在押服刑人员捐赠书籍。
这可是一件很繁琐的工作。因为每一本书的内容都要经过审核。
监狱领导非常重视这个活动。捐书仪式上领导有些感动的说,从我们监狱建立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接受外界爱心人士的捐赠。
这还是让我颇有些意外的。
因为我知道几乎每周都会有各类社会团体来监狱做活动,尤其是以心理学范畴为主的。所谓的公益活动也就是不要钱为服刑人员讲些课或是做些体验式练习。其实呢,是为自己找了一个免费的实习场地而已。
他们自己心里没底,参与者也都一脸茫然。不知道我这么写会不会招来很多声讨,可我还是想实话实说。
真想献爱心,就学我师妹,捐赠些书籍或是衣物之类的。
监区里有一部分和家里失去联系的服刑人员,都是在里面待了十几二十年的,有的家里已经没有了亲人,有的是已经被家里遗弃了。他们都需要更多的物质上的温暖。
捐书仪式结束,我邀请暖进入场域,我要借助这个场域为暖做些什么。
暖给我的信息很少。我只知道她爸爸是公检法系统的,当时个案的议题是两性关系,转化的方向是为监狱里的服刑人员做些公益。
暖是带着迷茫来到这儿的,我要在她的迷茫中寻找到一丝光亮,因为那是暖要去的方向。
站在那里,她还有些紧张。我陪着她走过每一位服刑人员的面前,并让她随机挑选一些人来做自我介绍。我想让暖借助这个互动过程把心打开。
暖开始越来越用心的随机挑选她想了解的人,和他们简单的互动着。
然后我从自愿做代表的服刑人员中选出来四位分别赋予他们量刑适当、量刑过重、冤假错案和其他神秘因素等四种代表身份作为指针。案主就由暖亲自上场。
虽然代表们都是第一次参加,可依然还是很清晰的呈现了出来动力纠缠的方向。
神秘因素代表一直感觉全身发冷,意识没有焦点。在系统排列里面,代表感觉身上发冷通常是有命案发生的表现。
其他三位代表没有明显的反馈,我让他们退了下去。
然后又让蓉代表存在于暖家族里的并且对暖产生影响的那股动力。
动力上场后径自走向了神秘因素,同时告诉我她非常关注地上的某一点。这说明那儿有一个或多个死亡的人和事件没有被看到。
我又挑选了一位代表让他躺在那儿。这时,神秘因素身上冷的感觉已经消失了,替而代之的是双腿剧烈的抖动。
动力代表紧紧挨着神秘因素代表,并支持着他。
我让暖来到神秘因素代表面前,暖有些情绪浮现了上来。我引导她对神秘因素代表说,我看到你了,我愿意做些事情来补偿。
动力代表说,这根本就不够。
神秘因素代表说,现在感觉好像好了一点,可是双腿的抖动还是停不下来。
我转身对暖说,你看到这些啦,看来你要发自内心的表达并做些什么,来替你的家族赎罪。
暖点点头,对神秘因素代表说,我看到你们了,对不起,我来赎罪。说着深深地鞠躬下去,眼泪滚落到地板上。
等暖直起身,我问她,你还有什么想要对他说的话吗?
暖点点头,对神秘因素代表说,今天在这里我看到了你们,同时也让我感觉到了你们背后隐藏着的那份善…
当这句话说完动力代表立刻放松了下来,神秘因素代表也立刻停止了抖动。
我知道这一刻和解已经开始发生了…
接着,我引领暖来到死亡代表的跟前,暖说,我不想让他躺在这儿,我想让他起来。
我说,好啊,你去亲自把他扶起来吧。
暖来到死亡代表的面前,将他搀扶了起来。
死亡代表开心的笑了。暖的脸上也浮现出笑容。
我对暖说,我们这次个案就停在这里好吗?
暖点点头。
我在此结束了个案,并请代表们都回到了座位上。
课间休息时,死亡的代表又过来找到我说,老师,我躺在那儿的时候刚开始没有什么感觉,可是渐渐的我感觉到了内疚和悔恨,当我站起来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我的家人和我的孩子们,我感觉太对不起他们了。
说着,他的眼角有些湿润起来。
我问他,你多大了?
五十多岁了,他说。
我又问,来了多长时间了?
两年半了,他说。
我问,刑期多久?
无期,还有两个月就改判为22年了。他似乎有些兴奋的说。
我问,为什么?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有立功表现。
我问,怎么进来的?
他说他是一个制毒链上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数量巨大,按数量来说应该是死刑的,可是上游和下游都没到案,所以就不能按集团作案来定性,所以他只判了个无期。
他有些庆幸的说着。
我问,你有几个孩子?
他说,我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大的是女儿,31岁了,儿子29岁了,都有了孩子,我既当了姥爷又当了爷爷。
说着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可这笑容一闪而过,马上又暗淡了下去。
他接着说,我真后悔啊,都不敢让孩子们来看我,怕给他们丢人。
我感觉到了他对家人的忏悔。可这远远还不够,因为他还没有觉察到对社会的负罪感,他更需要对那些被毒品残害的人和家庭忏悔。
我抓住这个宝贵的时机问他,你愿不愿意我来给你做个处理,让你为家人消除一些业力。
他眼睛一亮,说当然愿意。
我记得刚才自我介绍时有一个人是因为贩卖毒品而进来的。于是我找出了他,对他说,你来代表那些被经由案主的手制造出来的毒品残害的那些人。
我想借此也让他感受一下那些被毒品残害的人内心对他们是怎样的状态。
我引领制毒者来到受害者代表面前,对他说,看着他们,你有什么感受?
制毒者说,太小了,无所谓。
我的心一紧,看来经由他的手制造出来并流入社会的毒品数量真的不少呢。
我又从学员中找出九个代表,对制毒者说,他们一起来代表那些经由你的手制造出来的毒品残害的那些成千上万的人和家庭。
他似乎有些懵了,茫然的点点头。
我让所有的代表都坐到地上。然后我看着他,问道,现在你有什么感觉?
他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我知道还没有击中他的内心。
于是我对所有受害者的代表说,你们都躺在地板上。
代表们依次躺了下去。
我什么也不说,再次转过头来看着制毒者。
他似乎有些慌乱,说,我不想让他们都躺在地上,我想让他们都站起来。
我暗暗松了口气,我知道我已经击中了他的内心。
我点点头说,好啊,你去亲手把他们都扶起来吧。
他手忙脚乱的把地上的代表都扶了起来。
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对他说,要不要听听他们对你是怎样的看法?
他点点头。
我让所有的受害者代表都对他做了表达。百分之六十的人说恨他,百分之三十的人说对他很愤怒,百分之十的人说要去打他。
我问他,这些你都听到啦
他点点头。
我引导他对受害者代表说,对不起…
他对我说,我不想说。
我知道,他还需要时间来去看到并承担那些他需要承担的责任。
我对他说,你可以不愿意说,同时我请你只是跟着我复述一段话,然后我们再对比一下这些代表们的反应,好吗?
他点点头。
我引导他说,我看到你们了,你们都是被经由我的手制造出来的毒品残害的,我愿意去承担我应该承担的那部分责任,同时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也愿意为此做出补偿,对不起。
我说一句,他复述一句。
然后我又让所有受害者代表做了分享。这次百分之六十的人还有愤怒,百分之三十的人感觉好了一些,百分之十的人选择了不能原谅他。
我对制毒者说,你都听见啦?
他点点头。
我说,你只是不用跟着我复述了一遍,代表们就有了这么多改变。如果你能发自内心的去把这些话说出来的话,才有可能真正得到谅解,才有可能真正为你的家人消除业力,才有可能真正为你自己赎罪。
他点点头,似乎还是有些懵懵的。
我知道这次一下给他呈现出来太多太多他所没有看到过的东西了,他需要时间来整合吸收。
我对他说,我只能做这么多了,剩下的要靠你自己来。
我在这里停止了个案。
赎罪﹌﹌﹌﹌﹌﹌﹌﹌﹌﹌﹌﹌﹌﹌﹌﹌
我是星瀚
国际催眠师
德国系统排列学院国际认证导师
专注成人年及青少年心理创伤疗愈、康复。
我的愿景:让爱在生命间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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