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怪事越来越多，好多人不堪其扰，一家一家开始了背井离乡的迁徙。
栓子还不肯走，他家在外地没有亲戚，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再说，家里的玉米还没收完，走了一家人吃什么呢？而且，所谓闹鬼的传闻还没有真正让他见到过。
这天一大早，大约三点多钟，他套上牛车，打算去集上把昨天下午采摘来的新鲜蔬菜卖掉。因为牛走得慢，从他家离集市大约需要一个半小时，他希望早点去，抢占个好位置，赶紧卖掉回家趁凉快继续收玉米。
大约走了十几分钟，前方几米处就是必经的那座小桥了。牛的脚步开始迟疑，他狐疑地看着自己的牛，有点弄不明白，又看看前方，除了路边柳树的树枝轻轻地飘荡，什么都没有。再走了几步，牛干脆停下来不走了。他有点恼火，扬起鞭子抽过去，牛原地来回踏步，就是不肯往前。他再抽，牛左右用力起来，差点把他颠下车。他悻悻地骂了一句，下了车，拉住牛辕往前拉，牛拼命往后撤，一步都不肯朝前，牛眼不时地瞟着他身后的桥，他在那牛的眼睛里竟然看到了深深的恐惧。
他有点发懵，身子都有点发僵了，恐惧地慢慢转过身去。借着微微的一点天光，在桥那头路边的柳树枝上，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身穿火红衣服的长发女人，随着微风飘飘荡荡，好像没有一点重量，淡淡地看着他。他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儿。“妈呀”一声扔下牛辕撒腿往回跑。身后哐哩哐啷的车声和牛踏踏踏追来的脚步声。他不敢回头，没命地只管跑。
除了他家的牛，那红衣女鬼倒也没追来。
断断续续经历了村里几场怪事之后，栓子一家和村里还没搬走的其他人一样，天黑之后基本不敢出门了。
这天晚上，两人早早就做了晚饭吃过，甚至还放了尿盆在卧室，好夜里不再出去。
这天天刚擦黑，薄暮笼罩在村子上空，一点点地往下沉，还亏着一小半的月亮已经出现在天空，淡淡的。收拾好碗筷从厨房出来，栓子突然感到一阵肚疼，他捂住肚子忍了一会儿，是在忍不了。“我想拉肚子，”他回头对丰姿说。
那可咋办？拉家里可要臭死了。
“我出去吧，天还亮着呢。”他佝偻着腰捂着肚子抬头忧虑地看看天，重复了一句，“天还亮着呢。不会有什么事儿。再说，能把我怎么样呢？”
“那你小心点，赶紧去赶紧回来，”丰姿害怕地探头往门外看了看。
栓子拉开门栓，院子门吱呀一声开了。虽然天光还没有完全消失，但是乡村的傍晚总是特别安静，因为家家宅基地都不小，所以至少也隔着十几米，甚至在几十米开外。再加上院墙，所以几乎听不到人声，只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反而更添了几分诡异。小昆虫开始在各个角落里哼唱，有种很荒凉的感觉，使人心里发毛，田野那边声音更大。
厕所孤立在院子之外，在栓子家的左前方，与栓子家相对而立，因为他家宅基地很大，所以离他家有三十多米的距离。厕所左前方是栓子院子前的空地，很大一片，右边就是一大片的庄稼地，一人多高的玉米林默默地矗立在那里，好像一个个站立的人影。厕所后方是个丁字路口，横着的是村子外围的主路，竖着的是进村的路，这路两边都住着人家，路口那里有一棵歪脖子槐树，因为七歪八歪，再加上有些年头了，所以树叶覆盖的面积特别大，不仅盖住了整个路口，连栓子家的半个厕所都在树冠的笼罩之下。这临近傍晚，槐树下面更黑，有点阴森森的感觉。
栓子匆匆走到蹲坑边蹲下就拉，瞬时感到痛快了许多，一抬头，却骇然发现厕所门口站在一个黑乎乎的诡异人影。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立时拉着裤子要站起来，站了一半想起还没擦干净，只好半蹲半站着。 “谁？”他厉声问道，眯起眼仔细辨认。只是黑乎乎的一团，甚至看不清那黑影究竟是背对着他还是正对着他。他头皮一阵发紧。那黑影一动不动，也没有答话。栓子盯着它，一动也不敢动。僵持了那么几秒，那黑影突然闪了一闪，飘一样出了厕所，一点声音都没有，甚至没有脚步声。栓子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简单处理了一下，提起裤子冲了出来。那黑影已经不见了。
他跑到路上朝路尽头看去，那黑影已在百十米开外，速度却好像慢了许多，仿佛在慢慢走给他看。
栓子浑身阵阵发凉，一阵战栗从头顶瞬间传遍脊背。他转身向自己家跑去，砰地关上院门，插上门栓，又把把住门栓的钉子插上，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快步往家里走去。丰姿已经听到动静站在门口，站在门口灯泡发出的发黄的光下，投下巨大的黑影在那光束中。随着栓子一步步走近，她的汗毛倒竖了起来，“你别过来！”她尖叫道，“别过来！”她边说边不停地哆嗦着往后退。
栓子已经走到门口几步之外，他呆在了原地，颤声说道，“怎么了？你有病啊？”
这几句话使丰姿缓了缓神儿，却还是在颤抖，“你是栓子？那你的脸怎么回事儿？”
“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我没觉得有什么呀！”栓子伸手去摸自己的脸，触到黏黏的东西。
“你自己去厨房门口那小镜子那里看看去。” 丰姿颤声说。
栓子有点迈不动步，未知的恐惧控制了他。他一步一步地向厨房走过去，今夜并不特别黑，一弯月牙虽然冷清清地不太亮，但也足够了。镜子中，他脸上一道道血红，他用手一摸，放到眼睛下仔细看，越看越像血，他闻了一下，血腥味。是血！他惊慌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头，到处都完好无损，那这血从哪里来的？他两腿一软，瘫坐在厨房屋檐下。
他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那影子甚至都不曾靠近过他！可是，他想了一想，也许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靠近过呢！他打了个哆嗦。
第二天一大早，栓子和丰姿就收拾好能带的所有东西，离开了村子。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