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篇谋杀案

“你好，陈老师。”能够和著名畅销小说家陈云一起工作，小穆激动的脸上潮红。

“你好。”陈云没有抬头，只是伸手示意小穆坐下。

“我拜读过您的成名作《名篇谋杀案》，竟然能够用文章杀人，真是意想不到。”

“很多人觉得故事结局很吊诡。”陈云抬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小穆：“你是新来的？”

“我吗？哦，不好意思，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出版社派来辅助您校对文稿的编辑助理，我叫穆青，说来好笑，我和您故事里的男主角是同名同姓呢。”

穆青心里感觉有些不舒服，但也说不上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他撒了谎。他从来没有读过陈云的小说，而他之所以知道自己和《名篇谋杀案》里的男主角同名同姓，也是从领导那里听来的。

说来奇怪，据说，陈云以前的助理也叫穆青，不过，他一个多月前辞职了，据说去了美国。

“现在的出版界真是不景气啊，派个生手来，乱搞。”陈云嘀咕一通，拿眼角看向穆青：“推理界里，你都读过谁的小说？”

穆青一愣，他艰难地搜刮着自己的记忆库：“除了您以为，我看过一些日本推理小说，像东野圭吾、宫部美雪，还有……江户川乱步。”

“那你一定很熟悉密室杀人。”

穆青点点头：“密室杀人……被害者完全封闭在一个空间内，犯人没有留下逃出密室的蛛丝马迹……大概是这个样子吧。”

“不错。”陈云笑了笑，不由自主地，他拿起一支钢笔在手里把玩：“不过都是些老套的把戏。”

穆青笑笑：“大概是吧。”

陈云：“虽然老套，还是很招人喜欢。读者总会一口气看到最后，大家都想知道凶手到底是怎样杀人之后逃出密室。”

穆青：“嗯嗯，这正是读悬疑小说的乐趣。”

陈云感叹一句：“对啊。”搔搔后脑勺：“可人到底有脑袋不灵光的时候，就算是斯蒂芬·金也不是每一部小说都能写好。我现在就遇到麻烦了。”

穆青：“您是说？”

“我感觉现在的陈云，”老作家苦笑一声：“大概是江郎才尽了。”

陈云说着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搓着双手。

穆青：“您是找火机吗？”

“不，我已经戒了，这只是老习惯。”陈云从抽屉里拿出录音笔，丢到桌子上：“我想你不介意我录音吧？”

穆青连连点头：“当然，这是您的工作室。”

陈云瞪大眼睛，摆出一个打开手臂的动作：“谢谢。”继续说道：“和年轻人聊天，可以听到很多新鲜素材。我正在构思一部小说，讲的是一位文人，具体说是一个作家，”陈云略微思忖一下说：“想杀一个人……”陈云定睛看向穆青：“你说他该怎么动手？”

“啊？”穆青一脸诧异：“我不知道……如果要杀人，总会有犯罪动机吧？”

陈云仰起头想了想说道：“这大概是他的乐趣吧。”

穆青一脸疑惑。

陈云：“你觉得不可能？”

穆青：“不，我记得看过一部电影，好像是凯文·科斯特纳饰演，他白天是一位心理医生，晚上就成了连环杀手，杀人成了他的乐趣……他倒是一个典型的西方人，出来杀人的时候总带着枪。”

陈云：“不，我小说里的凶手不是身材魁梧的人，他大概……大概不到一米七，身材瘦弱，高度近视，就比如说像我这样已经是个老头子，从小因为发育不良就经常被别人欺负。”

穆青：“那他要智取了。”

陈云：“智取？”

穆青：“嗯……比如偷袭，尤其是偷袭身体瘦弱的女性，或者干脆是残疾人，甚至是孩子……。”

陈云：“绝不可以，这不是他的风格。他想杀的是男人，健全的男人。”

“哦，这样的话……”穆青用胳膊扶着下巴，做思考状：“他要选一位极其信任他的人才行，或者说甘愿被他杀死。比如说……抑郁症患者。”

陈云笑了：“你真是脑洞大开。他肯定要挑选一个极其信任他的人，但不能是抑郁症患者，这不是他想要的。”

穆青：“那他最少要找一位身材瘦小的人。”

陈云：“对。一个身材瘦小的南方人。对了，你是哪里人？”

穆青：“我是云南人。”

陈云：“哦。你是少数民族吗？”

穆青：“不。我简历上有，我是汉族。”

“嗯。”陈云身体向后仰，翘起膝盖：“先抛开谋杀对象不谈，你觉得，他应该用什么方式杀死这个人？”

穆青：“当然是枪。”

陈云：“不行，枪支、炸弹是西方故事里的玩意儿。如果这样写，不符合国情。”

穆青：“那……用刀或斧头，干脆就是厨房里的刀吧。”

陈云：“这倒是可以，可是凶手没有把握能够打赢对方，如果他不能一刀毙命的话，麻烦就大了。况且，收拾尸体也很困难。肯定到处都是血渍。”

穆青：“是啊，现在DNA鉴定这么发达。如果这样的话……那不如就下毒！”

陈云：“这倒是可以，但是毒药从哪里来呢？”

穆青：“从医院里偷，或者去大学实验室，我记得《白夜行》里的桐原就是这样干的。”

陈云：“既然你说这是《白夜行》里的情节，我拿来用的话，岂不是抄袭？”

穆青眉头锁起：“那就难办了，毕竟这世上的好故事估计已经被别人都写光了。”

陈云：“你再想想。”

穆青沉默一会儿，仿佛正在绞尽脑汁的思考，他突然一拍脑门：“催眠怎么样？我看到新闻报道里有人被邪教组织洗了脑，然后去自焚。”

“主意是不错，可是很难实现。而且，你如果把催眠的过程写出来，那岂不是会贻害四方吗？”陈云打趣说。

穆青：“那倒也是。哎，按您老的这些方法，是永远也写不出推理小说了。”

陈云笑笑。

穆青仿佛意识到自己失礼了：“对不起，陈老师，您写出了那么多伟大的推理小说，我想您总会有好办法。”

陈云笑了笑：“其实你一开始的分析是对的，他会选择一个身体瘦弱的南方人，最好还很崇拜他。”

穆青：“对对，可他怎么下手呢？”

陈云：“我想他会用自己最擅长的东西杀了他。”

穆青：“什么方法？”

陈云反问道：“你觉得呢？”

穆青：“我哪里晓得。不能用刀用枪，还不能和对方正面搏斗，既不能用药物，又不想动歪门邪道，这简直是太难了。”

陈云：“正因为难，才有乐趣。”

穆青：“那该怎么办？”

陈云：“我现在还不知道，如果凶手想杀了对方，又不想费太多力气收拾现场的话，他肯定不会在自己的地盘下手。”

穆青：“你是说找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陈云：“那倒不必。只要让他不死在自己眼前就可以了。”

穆青：“那倒是太奇怪了，他又要杀了对方，又要对方不死在自己面前，那岂不是叫人家自杀才好？”

陈云：“不用。”

穆青：“哎呦，陈老师，您快把我折磨死了！”

陈云笑了：“这倒是个好死法。”

穆青：“您真逗。”

陈云：“不，我是认真的，你要知道，人是有机体，对身体进行长期的戕害，人就会死亡。”

穆青：“您说得很对。那总不能设置牢房囚禁对方吧。”

“牢房囚禁的法子太低级，同类的故事里没有能超过《迷一样的眼睛》。”陈云顿了顿：“话说到这里，你不觉得，办公室就是一个囚禁人的好地方吗？ 而且在办公室里累死，还不用偿命。”

“您是说过劳死吧？那都是有先天性心血管疾病的人，因为长期工作压力造成血管堵塞或者心脏病发作……这倒是一个好方法。想让谁死，就累死他！”穆青自顾自地笑了。

陈云：“你说的很有趣，可是从哪里找来这样一位有先天性心血管疾病的人呢？”

穆青：“这不难嘛，把犯罪嫌疑人写成公司大老板，自己下属的体检报告总会过过目吧？”

陈云：“很不幸，他就像我，是一名作家，写作是一项孤独的事业。”

穆青皱起了眉头：“那倒也是。作家好像是没有手下……他能不能去谋杀另一位作家？比如，经常和他做对、抢他风头的作家。”

陈云：“这样就太麻烦了，再说，既然是死敌更不会轻易见面。”

穆青：“确实如此。哎，作家真的是够孤单呢。”

陈云：“你再想想，还有没有更好的人选。”

穆青苦涩地笑了：“陈老师，您是大作家，我一个小小的编辑……”穆青的眼睛一亮：“对了！他可以找一位编辑，最好是年轻的编辑，比如……像我这样，刚刚参加工作，还没有过试用期，而且对大作家充满了仰慕之情。”

陈云：“嗯，不错，不过我之前已经写过一篇这种类型的故事了。”

穆青：“您说的是……”

陈云：“《名篇谋杀案》。”

穆青：“这可就麻烦了。哎，果然是好的故事都已经被写过了。”

陈云：“确实如此。”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尴尬的沉默。

穆青感觉非常不自在：“陈老师，您喝水吗？”

陈云：“我不渴。你想喝水的话，自己可以去取，饮水机就在门口过道。”

穆青搔搔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我就不客气啦。”

穆青起身走向门口，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或许是太口干舌燥，他总感觉水有点甜，还是腻腻的甜，不过，他还是将水一饮而尽。

穆青感觉清爽了许多，他注意到饮水机旁的鱼缸里有一只鹦鹉金鱼，他拿手指去逗弄金鱼，它会随着穆青的手游来游去，试图啄食。

穆青回来的时候，看到陈云在小笔记本上沙沙地写着什么。他没敢打扰老师，静静地站在一旁。

陈云开口说：“赶紧坐下吧。”

穆青清了清嗓子，边坐边问：“陈老师，像您这样的大作家，肯定有什么独特的创作心法吧。”

陈云扶了扶眼睛，指指自己的秃顶说：“喏，这就是秘诀。”

穆青笑了：“老师真幽默。”

陈云将手中的笔和本子放下，仿佛陷入沉思，他幽幽地说：“回想起来，我从小的梦想并不是当一名作家，而是像爱因斯坦那样，当一名伟大的科学家。可是，随着我逐渐长大我发现，科学家真的是需要极高的天赋和毅力。我不行，我太贪恋读书，尤其是读小说。我们中学图书馆的书都翻遍了，太过无聊，就开始自己动手写……想想发表第一篇小说的时候都是40年前了。”

穆青感叹道：“那都赶上我父亲的年龄了。”

陈云笑笑：“是啊，不知不觉自己都成了老朽。”

穆青：“据说，您一生只爱您的初恋情人，可是她却抛弃了您。”

陈云一脸不悦地看向穆青：“你还真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毛头小子，第一次见面就揭人家的伤疤。”

穆青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陈老师，我不是故意的。”

陈云：“也好，我倒是害怕别人对我太好。当一位作家，尤其是一位名作家，还是一位高产的名作家，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不知花费了多少精力。从我18岁开始，每天坚持写作8小时，即使是没有灵感的时候，我也会咬着笔头趴在案几上苦思冥想。除了写作，我每天还要读本书，读不完，我是绝对不肯睡的。”

穆青：“《红楼梦》这样的大部头，您也能一天看完吗？”

陈云笑笑：“《红楼梦》这样的鸿篇巨制可不能算一本书呐，就是拿一辈子去读都未必能读完呢。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用了整整一个暑假把它翻看完，现在还记得读完时候那种恍惚的感觉。正是那种感觉，叫我明白了小说的真正魅力。它可以延伸人的生命。”

穆青：“果然是大师，小学就把《红楼梦》读完了。”

陈云摆摆手：“不过是看热闹一般翻看一遍。”

穆青：“您老真谦虚，正是您天赋异禀，才成就了今天的您呢。”

“写作哪里需要天赋，都是靠苦熬罢了。我不到十八岁就是高度近视，有1000多度，不到三十岁，颈椎、腰椎、肩膀都出了问题，还有……这就不好意思讲了，长了痔疮。”陈云自嘲似地挑起了眉毛。

穆青噗哧笑了：“这个能理解，久坐就容易生痔疮。”

陈云收敛了笑容，摸摸自己光亮的脑门：“三十岁以后呢，这头发也开始大把大把的掉。”

穆青：“可是有无数的粉丝热爱您。”

“孤老一生……”陈云的眼神有些迷离：“最爱的女孩子也因为厌倦单调的生活而离开了，这样的人生，可不是童年时候的我想要的啊。”

穆青听了这番话，心里开始同情这位老者。

陈云：“我这个人一辈子的兴趣就是人，可是，我应该是这世上朋友最少的人之一，把我看作朋友的大概只有初中时代的几位同学了。”

穆青附和说：“人生难得一二知己。”

陈云：“我哪里遇见过知己，呵。 ”

陈云仿佛陷入了遐想，他突然从发愣中清醒：“不闲扯了，回归正题。你觉得这位作家该怎么杀死对方？”

穆青：“陈老师，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您要写一篇作家杀人的故事呢？”

陈云搔搔脑门：“你现在真的有点讨人厌了，就像那些记者和评论家，每次你给他们一个新故事，他们总要问你：你为什么写这样一篇文章，是不是您生活的写照，您的主题是什么，是不是影射什么社会现象？如果我写作的时候都想好这些的话，那真是到死也写不出一部小说。”

“您说得对。”

陈云：“不过，如果非要给这名作家强加一项杀人动机的话，我想他是为了吸引人的眼球吧。他希望自己能在侦探小说史上也留下自己的名号。”

穆青：“这代价也太大了。”

陈云：“代价不大的话，怎么会有人关注？”

穆青点点头：“那您觉得，这个主人公会怎么杀害对方？”

陈云：“这位作家，这位推理小说作家，会按照自己最得意的作品里的样子，将对方杀死。”

穆青略略思考了一下：“这可真的很难。如果是一个崇拜他的人，肯定熟读过这位作家的作品，也肯定很了解这位作家故事里的作案手法，如果这样的话，作家杀人的成功率岂不是很低？”

陈云：“所以要找一个崇拜他，但是没有读过自己作品的人。”

穆青：“有这样的人？”

陈云：“有，眼前就有一位。”

穆青：“什么？”

陈云：“你应该从来没有读过我的作品吧？”

穆青听到这句话，后背腾地冒出一层虚汗：“我……我……”

陈云：“我敢肯定，你并不是一位推理小说迷，至少不是一位喜欢读国内推理小说的人。”

穆青：“其实……我只读过东野圭吾的《白夜行》，其余的都是面试之前从网络上搜来的资料。”

陈云：“哦，那网站有没有介绍我？”

穆青：“都有介绍，都说您是国内推理界无人能出其右的大拿。”

陈云得意的笑了。

穆青：“所以，我真的是怀着虔诚之心来为您服务的。”

陈云：“嗯，你不觉得，你很像我小说里的人物吗？”

穆青骚了骚后脑勺，笑笑：“好像确实是这样子。”

陈云：“那么，人物角色是不是可以这样定下来呢？”

穆青：“你是说？”

陈云：“嗯，一个独居的作家，像我这样，想要按照自己写过的得意之作，也就是《名篇谋杀案》里的样子，随机找一个人杀掉，但是为了刺杀成功，他又费尽心机找到了一位非常合适的人选，就像现在的你，穆青。”

穆青：“一个刚毕业，还没有过实习期的年轻人，一个身材瘦小的南方人，而且还没有仔细研读过作家的作品……”

陈云：“你不觉得这样的人物设置很合适吗？”

这时候穆青的后背开始生起一层密集的鸡皮疙瘩，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您是……你是要杀我？”

陈云突然笑了：“没错。”

穆青脸色变得铁青，他像弹簧一样从凳子上飞起来，抓起衣服往门口奔去，可是，门紧紧地锁上了。

陈云：“你紧张什么？”

穆青浑身颤抖地转过身，看着陈云：“我……我……”

陈云：“你刚才不是也说了，老作家不会用其他的方式杀人，难道你不想知道，他会怎么杀了对方吗？”

穆青咽个口唾沫：“我……我……当然想知道。”

陈云掏出一本《名篇谋杀案》递向穆青：“你不想看看吗？”

穆青不敢靠近陈云，他眼睛四处瞟着：“你保证不会用暗器？”

陈云：“不会，我会用我故事里的方式杀了你，其他的方式，就像你说的，枪械、刀子、毒药、暗算、歪门邪道我都不会用。”

穆青还是不敢接近陈云，陈云将书远远地抛给穆青：“你看书的时候，我不会靠近你。”

穆青用颤抖的手捡起地上的书，他犹豫了一下，抬头说：“我可不会被故事里的惊悚片段吓倒，我心脏很健康。”

陈云笑笑：“你不会因为心脏病而死，再说，如果我的小说那么可怕的话，出版社就不会打着侦探推理的名号出版了，写惊悚故事，那是斯蒂芬·金的特长。”

穆青拿起《名片谋杀案》，小心翼翼地读了起来：

“你好，陈老师。”能够和著名畅销小说家一起工作，小穆心里欢喜极了。看来编辑助理的工作确实是份好差事。

“你好。”陈云没有抬头，只是伸手示意小穆坐下。

“我拜读过您的成名作《名篇谋杀案》，崇拜极了，竟然能够用文章杀人，真是叫人意想不到。”

“嗯，很多人都觉得故事结局很吊诡。你叫什么名字？”

“我吗？哦，不好意思，我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出版社派来辅助您校对文稿的编辑助理，我叫穆青，说来好笑，我和您故事里的男主角是同名同姓呢。”

怎么回事？穆青心里暗暗生出诧异。怎么和我刚来时的情景一模一样？连两人说的话都几乎一模一样。

这时候穆青发现这本小说装订很特别，前几页的纸张比后面的更加簇新，而且透着油墨味。

“这是怎么回事？”穆青困惑地看向陈云。

“还是你自己读吧，答案都在小说里了。”陈云把胳膊架起来。

穆青的额头渗出大块的汗珠，他慌乱地向后翻，他现在想马上找到问题的所在——到底，陈云会用什么方式杀了他。

他翻到最后一页读到：

穆青翻到了最后一页，读着这几行文字，也渐渐接近了死亡。他的额头、手心、后背，或者说浑身上下都因为紧张而大汗淋漓，这时候，他的血管贲张着，非常有利于氰化钾渗入他的体内。如果他能够认认真真地读完这篇小说，大概需要二十几分钟，这样，氰化钾刚好能够将他杀死，他也不会有时间错愕，而他并没有认真读完这篇陈老师的成名作，他匆匆翻到了最后，看到了氰化钾三个字，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不是说不会用毒药的吗？”穆青将目光从书本移向陈云。

陈云：“一个杀人犯的话你也信？看来我确实选对了人。”

穆青腾地站了起来，可这时候他感觉一阵眩晕……

陈云拿起身边的一本《名篇谋杀案》继续读道：“穆青此刻已经没有力气走完剩下的几步路，虽然离陈云只有几米远，此刻，他意识到，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踉跄地摔倒在地……”

陈云将书本放到一旁的案几上，看着奄奄一息的穆青。

穆青：“法律会制裁你……”

陈云：“没机会了，我是不会上法庭的。”

穆青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这时候从隔壁房间冲出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满脸惊骇：“你说这只是测试！”

原来这名男子就是一个多月前神秘消失的前助理，穆青。

陈云告诉前助理穆青，要策划一个心理实验，为接下来的写作做准备，前助理因为仰慕陈云而爽快的答应了。为此，他隐藏踪迹一个多月，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就是倒在眼前的穆青。而且，在新人来之前，他就藏在了隔间，通过录音机将两人的谈话整理出来，然后打印，装订进事先准备好的《名篇谋杀案》的前半册。在新人穆青去喝水的间隙，将书递给了陈云。

而这时候，前助理意识到自己成了帮凶。“我要告发你！”前助理愤怒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纸张上涂了氰化钾，”陈云悠然地说：“你越激动它就越快地渗入你的体内。“

前助理愣住了，然后像一头愤怒的狮子扑向陈云，两个人搏斗起来。

陈云边挣扎边说：“剧烈运动会让你死得更快！”

前助理说道：“那我也要先惩治你。”说着用巨大的手臂紧紧扼住了陈云的喉咙。

陈云这时候却神秘的笑了，在这笑意里，穆青让他咽了气。

身材魁梧的前助理，这时候也瘫倒在一旁，浑浑噩噩地睡去。

次日

第二天，两个穆青醒来了。他俩面面相觑，这时候，他们注意到陈云的尸体已经僵硬了，惊慌的二人赶紧打电话报警。

警察在现场收集资料，发现了一个笔记本，正是昨天陈云身前的那本：上面写着《名篇谋杀案之‘名作家之死 ’》。

警察的刑侦并不费力，因为陈云从头到尾都用录音笔录了音。

他们打开录音笔，录音笔里传出了几声咳嗽：“想必你们现在应该明白，我没有下毒，只是给他俩用了点蒙汗药。咳咳，想来，穆青给我当助理有一段时间了，我知道，他是一个正直的人，而且，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东北汉子，他也很容易冲动。如果我今天真的死了，肯定是死在他手里。（录音机里传来笑声。）大家不要责怪他，是我骗了他，我得了肺癌，已经到了晚期。夜里痛苦得睡不着，我只想着一心求死，可又觉得死得太寻常的话，不是我名推理作家的风格，所以想了这样一个馊主意。所以，我死了，不要追究穆青的责任。希望大家能谅解他。请拿我的遗产成立一个陈云推理小说基金，资助一下后起之秀，这些也全权交给穆青打理。哦，至于另一个穆青，我想你可以做一名侦探小说作家呢！”

阳光洒在鱼缸上，鹦鹉鱼自顾自地游来游去，陈云的笑声响彻办公室：“说起来，我这个推理小说家真不是浪得虚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