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说法国人浪漫,就连晚上睡觉也要卿卿我我地搂抱在一起。要不这么窄小的一张双人床怎么容得下吃牛肉的两个?
幸亏我和他都不属高大或魁梧型,也就不必要如漆似胶地粘和在一起。可无论如何,每次从北京回巴黎,我都不能迅速习惯这既经济又浪漫的床,喋喋不休地抱怨:这和咱们中国家的比,整一迷你,挤死我了!赶紧换掉。
可发现几个法国朋友家的床和我的一样大小。
可发现我的他睡得更香了。才不过平常的几句斯磨耳语,然后四片嘴唇轻轻地相贴一下,他就逍遥地登上了甜蜜乡的快车。均匀的呼吸挨得那么近!我抵不住浪漫的诱惑。
-亲爱的,借你的胳膊用用。
-干嘛?
-抱着我睡嘛!
睡意朦胧中,他勉强把胳膊伸过来抱着我。头枕在他厚实的肩膀上,手搭在他肉感的肚皮上,好像真有几分安全和幸福的小确幸,连这拥挤的床在刹那间似乎也显得绰绰有余。
-亲爱的,快睡吧,明天还上班呢。
他抽回手,翻个身,背过脸去了,还特意向床沿边移一移。深沉的呼吸转眼间此起又彼浮。
如果说婚姻是精制的陷阱,那么床是温柔的坟墓。
我翻身左侧睡,觉得心脏被挤压,手臂和腿怎样摆怎样僵化。再翻身换个姿势,朝天仰着吧。天花板上投影着窗外街灯迷离的光,我的眼也困倦得迷乱起来,可我的思想却跳跃到普鲁斯特(Proust)的意识流上。幽暗暗的光似曾相识吗?布鲁塞尔火车站附近那家清冷餐厅的吊灯影影幢幢。夜幕降临时分,我和他买了两个三明治,搭上开往阿姆斯特丹的列车。在离梵高博物院不远的一家私人旅店,我们各自睡在一张窄小的床上。那仿佛是平生睡过的最迷你的床,救护担架般,翻身不得。从家具店里是绝对购置不来的,一定是精打细算的荷兰人量屋裁出的。最舒适的床,是澳门新丽华酒店的,还是丽江洲际酒店的呢?可我深刻记得安徽雅高饭店的“女王床”,当时我只要一个大床房呀。结果大床足有两米五宽,一任我长卧横眠斜躺舒展四肢美滋滋地一夜独享!原来,一个民族一座城市的性格竟可从床的设计和大小中窥一斑!怎么,巴黎的枕头这样高?明天定要枕中抽“芯”,否则非落枕不可。干脆丢掉枕头,选择趴着睡吧。可脖子扭东扭西,颈项背后竟全部地酸痛起来。怎么,巴黎的床垫这样软?昏昏中的我感觉深陷到梦乡里去了!
美梦也罢,却不想跌进迷茫茫的黑洞,不停步地奔跑与喘息。愕然惊醒,发现甜蜜酣睡中的他不是把腿压在我的腿上,就是把手扣在我的腰上。于是,浑身慵懒,精疲力竭的我不得不又开始新的一天。
每次朋友聚会,不管是河左岸的,还是河右岸的,他们总会异口同声地惊呼,甚是有腔有调地:哎呀,哥哥,你怎么越来越胖了;哎呀,妹妹,你怎么越来越瘦了!
哎,有谁知道,这都是巴黎的床惹的祸。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