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很喜欢旅游,曾经跟着旅游团去过一次三亚最著名的“天涯海角”。
当一望无际的大海,蓝蓝的天空突然间很直观的出现在面前时,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旷神怡。禁不住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那带着海水味道咸咸的、湿湿的空气瞬间充盈在脸上、鼻腔里……
脱下鞋子,光着脚走在松软的沙滩上,时而坐、时而躺,惬意又放松。
那一刻,我就像是回到了童年。
曾经,在我们老家也有过一条河。那河水清澈见底,水中布满了不计其数的沙子、小石子、也有一些大石头,而且还经常会有小鱼游过呢!
放眼望去,清澈的河水、金色的沙滩,周围是一望无垠的、绿油油的庄稼地,像是保护这条河的卫士。呈现出一种宁静和谐的景象。
干农活人们若是口渴了,会去河里用双手捧起水直接喝。那干净清凉的河水,一口下去,不仅痛快解渴,疲劳感也会减轻很多。
但是如今,那些人、那些沙,那些水,却都只能永远地留在我的记忆深处了………
我的父亲有三个姐姐,大姑在我未记事起便去世了,二姑和三姑都是那种缠着小脚的老太太。在我印象中,她们头上好像常年都包着黑黑的头布,穿一身黑衣、黑裤、还有那裹着三寸金莲的脚。走路时迈着外八字,颤颤巍巍的,让人看着不免有些担心,怕她随时都会摔倒。
我的父亲性情温和,又是一个很重视亲情的人,平时一有空就喜欢走亲访友。三姑家离我们有点远,父亲不会骑自行车。只是偶尔一个人走路去,不过他也带着我抄小路去过一二次。
二姑家离我们就很近,大概三四里地远。因为中间隔了一条河,自然被划分成了两个县,直正是:一水隔天涯。但是父亲还是经常带着我去二姑家。
去二姑家的那条宽阔的土路两边种的是高高的白杨树。那一次,父亲在我前面大步流星地走着,背略徼向前驼,两个胳膊背到后面,手掌紧紧的握在一起。
我像个小跟班似的在后面,看着父亲走路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好玩儿。于是也学着父亲的动作,并和他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快我快,他慢我也慢。
父亲大概察觉到我半天不见动静。以为我走丢了,谁知一转头看见我正在模仿他。他嗔怪着我,那花白的胡须和满是皱纹的脸上,都是慈祥的笑容。
很快走到了河边,父亲坐在沙滩上脱掉袜子,背着我开始过河了。我透过清澈的河水里看到了像手指长的小鱼游过、看那细细的沙子缓缓的没过父亲的脚背,水位时而在父亲的脚踝处、时而在腿肚处,想着下一次不让父亲背了。我亲自淌一次河,身上要带一个小瓶子,说不定还能抓几条小鱼回去养呢!
到河对岸了,我们坐在沙滩上。父亲把湿湿的双脚跟放在一只鞋背上面晾着。我坐在旁边,发现沙滩上有很多指甲一样大小的贝壳和海螺,就过去拣了一大把。装在口袋里鼓鼓的,心情甚是兴奋!
父亲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村子说:很快就到你二姑家了。
当时河岸上的庄稼地里种了很多的玉米,大豆还有花生,常听妈妈说,河周围的沙土地里种的花生最好吃。于是我肚子里的馋虫就上来了。缠着父亲给拔两颗花生尝尝。
父亲一听,那经常笑眯眯的脸上突然严肃了起来, 一本正经地说:这可是偷呀,被人发现了丢脸。知道不?
我才不管那么多呢,反正就是想吃,并吵闹不休。父亲被我缠得实在没法,只好抬起头向周围看了看,见没有一个人影,于是决定去冒一次险。
过了一会儿,父亲回来了。手里拎着两颗沾满湿泥土与沙子的花生。在河水中洗干净了,就播着吃了起来。带点水份的花生米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我又播了几粒塞到父亲嘴巴里,父亲也连说好吃。
吃完花生,捧起河水喝了几口,父亲就带我来到了二姑家。二姑有70多岁的样子。颠着小脚颤巍巍地端来一些红枣花生和山果让我吃。父亲则搬个小凳子坐在旁边陪二姑唠嗑儿。
二姑家有两个打光棍儿子,大表哥与二表哥。他们当时好像都有二三十岁的年纪,所以没有小伙伴陪我玩。好在二表哥有很多本《故事会》和连环画,于是我就在他房间里翻,才不至于感到太无聊。
后来,二表哥终于娶上了媳妇,又给二姑添了一个孙子,二姑和姑父终于做爷爷奶奶了!这个家从此有了希望之光。两位老人家整天乐得眉开眼笑的,合不拢嘴!
中学毕业后,我到外地打工了,就很少再去二姑家了。有一次趁着我回去,父亲又带我去了二姑家。准备过河时,我赫然发现,河岸上的沙滩竟然没有了,………
原来某一天,人们突然间在沙子里发现了商机:一个无本生意。于是拉手推车的、开四轮拖拉机的、大卡车等,都疯狂地跑到河里去装沙子去卖。附近的沙子拉完了,就到远处拉、沙滩上没有了,去河水里抽沙……
渐渐地,这条河变得面目全非了,那一次和父亲去姑姑家时颇费了一番周折。父亲向在附近干活的村民打听水深情况。过河时,由于水底几乎没有了沙子,非常滑。父亲一手牵住我,另一只手又拿了一根长棍丈量水位,才有惊无险地过了河。
之后我又离开家乡、再没有去过二姑家了。
没过几年,二姑和姑父相继离世了,父亲也就没有去了。
有一次,突然听说大表哥不知道得什么急病,竟然毫无征兆的猝死了!于是家里就剩二表哥一家三口了,他们每次过年时都会带着礼品到我家走亲戚看我父亲。
2012年10月1日,我的父亲溘然长逝,终年86岁。
我最后一次见到二表哥是在一个亲戚的结婚酒席上。我惊讶的发现他脸色腊黄、嘴唇苍白、整个人瘦的厉害。问了妈妈才知道,原来他一直有胃病,这几年都是靠吃药养着。
就在两年前,二表哥突然打我爱人的电话,托他到香港给买某个品牌的专治疗胃病的药寄回去。就这样陆陆续续的给他寄了二三次之后,有一次突然听妈妈用充满沉痛语气说,不用再寄药了,他去世了,
就这样,二姑家就只剩下嫂子和她儿子了,我们两家也就再没有了来往。
有时候想一想,我们与亲人或亲戚之间的缘分,都是有一定的期限的。在这个时间段里,始终有一两个重要的人物维系着我们的关系。可是某一天,人走了,一切便不复存在。
所以,那一条河还有二姑家,我是再没机会去了。
有一次闲聊时听妈妈说,怎么以前的人那么傻呀,竟然不知道那些河里沙子可以卖钱呢?
我心中却感到难以言状的悲哀:
是我们的祖先傻吗?不,他们才不傻呢!他们敬畏大自然,只会按需所取,这些沙子积累了至少也有上千年吧,才给我们留下了这么宝贵的资源。可万万没想到,不到十年,一切便荡然无存!
后来,这条河出现了几次溺水事件后,人们便都对它避而远之了。
这几年随着农村生活条件的提高,各处的环境绿化建设得处处焕然一新。但是唯独那条河,那一条曾经清澈见㡳的流沙河,再也不复当年的模样,而是变成了一条人人见之掩鼻的泥水沟,
它像是一个被人从怀中生生夺去孩子的母亲。无聊而又忧伤地常年固守在那,向经过的人们不停诉说着、呼唤着………
它的孩子、那曾经遍地都是的沙子,什么时候才能重回母亲河的怀抱呢?
【文/赵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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