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台事（四）

7.

刘盍吩咐身边一小厮给孟彧的这四位仆人添置餐具酒食，又吩咐端来酒水饮食的仆人说：“给孟公子斟酒！”

仆人斟好酒，恭敬地捧给孟彧。孟彧客气地去接酒，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手触碰到杯身时，那仆人便松了手，孟彧却并未接稳。那盛满酒的酒杯顿时失控地倾泻而下，酒水顺势扬起。瞬时，那仆人心里一惊，来不及思考便以迅雷之势去接酒杯。

孟彧暗道：想不到这区区仆人竟有如此好功夫！遂起了防范之心，他并不去接稳酒杯，反倒使力顺势一推，那酒杯直直地向那仆人砸去，那仆人已难以抵挡，顺势后退数步。房屋隐蔽处一黑衣人见势拔剑冲出，剑锋诡谲直指孟彧。四周其余几人紧随其后，亦现身围攻孟彧。刘盍见状暗道不好，此时，孟彧还未喝下酒，自己也未借故远离孟彧，时机未到这些人就动手了！他慌忙起身欲远离打斗之处。孟彧带来的主事仆人敏锐地察觉到形势变化，他神龙般游到刘盍身边，手中不知何时竟有匕首架在了刘盍脖子上。另三人则冲向围攻彧公子的黑衣人，竟似闪电般迅疾。

起初黑衣人对这四个粗布素衣，面如土灰的奴仆并未在意，见此情状忙分出几人去应付这四人。原来孟彧到丞相府上早有准备，竟是万里挑一地选择武艺高强的门人乔庄而来，而那几个黑衣人亦是简太子、刘盍及杨坤精心挑选出，两方纠缠打斗，难分胜负。而刘盍腿早已发软，他何曾见过这等场面――何况他颈上挂着一把刀呢，一不留神他可就成刀下之鬼了。

当是时，几道黑影从房梁上飞出，落入打斗之中。这几位都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杀手，孟彧及其下属虽个个身手不凡，奈何丞相府早已布下天罗地网，鏖战下去终将力竭。

挟着刘盍的仆从一面单手应付靠近的黑衣人，一面厉声对刘盍道：“让你的人住手！”

刘盍吓得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命令那些黑衣人住手。其中几人闻言从打斗中撤出。

另一队领头的黑衣人闻言看向石台后的杨坤，杨坤从石台后走出来，大声命令道：“太子有令：任何人的安危不足为虑，誓死要将这几人一网打尽！”余下黑衣人闻言，顿时更加慷慨激战。

酣战半晌，孟彧几人渐落了下风。那挟着刘盍的仆从大怒道：“刘盍，你应该看到了，太子为除掉彧公子，毫不留情地牺牲你！既然你无能阻止他们，毫无价值，你就给公子陪葬吧！”说完便欲动手。

刘盍受此一吓，反倒清醒了不少，忙道：“不，不……我能阻止！”忙命令府中兵士和他手下的几个黑衣人道：“快救孟公子！”顿时，孟彧仆人的匕首松了松。

丞相府上，毕竟丞相的亲从之人甚多，受命皆攻向杨坤手下之人，杨坤对此变故始料未及，一时又惊又急，喝令道：“刘盍！你想造反吗！违逆太子，你不想活了！”

刘盍向来胆小避事，此时刚去阎罗殿走了一遭，胆量竟大了不少。他大声对杨坤说：“将军此言差矣！我若顺太子意，方才就已人头落地。如今却有一线生机。杨将军可得自行保重！”

杨坤大怒，双目发红，杀意波动，直奔刘盍和挟持他的那人。丞相府的人拦在中间，和杨坤相战，那仆人见机挟着刘盍退却数步，隔岸观战。

数轮下来，杨坤手下几人死伤惨重，杨坤本人也寡不敌众被擒。

孟彧几人身负大小伤数处，血流不止。走出府门时，孟彧忽然停下，对刘盍说道：“丞相，孟彧有一言要提醒：今日事后，简太子很可能会对您下手，即日起丞相府上需加上戒备，丞相暂时称病不要上朝。”

刘盍心中本惊惧未定，不知该如何向简太子交代，听了这话更加忧虑。是啊，今日之事，依简太子的性子必不肯原谅他，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倒戈跟了孟彧。他吩咐府上医者为孟彧几人包扎，再遣人送孟彧几人回到公子府。

8.

正所谓世上无不透风的墙。丞相府发生的事，不出半日，便传到朝中和江湖上。顿时人心动荡。

瑶风派开始团结百姓，一致对抗简太子手下官员的欺压抢掠。朝臣人人自危，杨坤将军被捕，刘盍丞相倒戈，简太子失了左膀右臂。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平时紧跟刘盍的几个官员暗地协商，看如今局势简太子怕是难以取胜，不如求丞相搭桥，归附孟公子，他日简太子倒台之日，他们还有继续任职的机会。主意已定，立即行动。

公子府上，瑶风派头领已端坐等候。因孟彧有过交代，瑶堰在公子府算是出入自如。

孟彧轻笑着过来，瑶堰见他伤口处已包扎好，他脸上流露出自得的神色，浑身似乎很是轻松。

瑶堰心中已有数，便笑问道：“彧公子刚从鬼门关走回来，怎么就这么高兴呢？”

孟彧哈哈笑，说：“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虎口脱险，又侥幸拔掉简太子的两员大将，如何能不高兴？”

瑶堰盯着他，他却仍是双眸含笑，此时一般人可能会看到一双平静温柔的眼，瑶堰却觉得，他眼里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况味。

瑶堰说：“彧公子，不知为何瑶堰有个猜想：今日之事你事前便已知晓，想必宫中自然是有公子的人手。简太子和丞相密谋之事，今日之前你早有预感，但是今天你仍然前往丞相府上，而且只带几个随从，你是在赌，赌局势能如你所料被你掌控是吗？公子一向稳重，不知这次是否真是如瑶堰所想，公子孤注一掷以身犯险呢？”

瑶堰眼里似乎流过沧桑岁月，只是看着他笑。

孟彧似笑非笑地打量瑶堰一番，突然感到有种熟悉的感觉，他立马想到瑶堰初次来府上时也有过这种感觉，只是当时并不强烈，所以被他遗忘了。

孟彧说：“瑶姑娘真是孟某的知己！恕在下失礼，不知为何孟某觉得姑娘似曾相识。正如瑶姑娘所言，昨日我的属下来报说，那日我离开丞相府后，简太子急召刘盍前去，两人密谋什么事。我便预料到今日之事，但我想赌一把，赌危机之时可以胁迫刘盍，将刘盍策反过来，或者我能从相府逃脱，正可借此离间刘盍和简太子。而结果，你也知道，比我计划的更好。”

瑶堰知道，他虽然一向稳重，但就是这么一个敢于冒险的人。当然他敢这么冒险的时候，在他心中胜算都很大，他也几乎每次都能赢，除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