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门

作者: 72191e8f4c19 | 来源:发表于2019-02-26 18:48 被阅读114次

生死门

原创/文红枫

01

天地万物都是灰色的。

如烟望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亲人,心里空的就像这天地万物,只剩下灰茫。

她望着父母,深鞠一躬说:“爸妈,今生我是无法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了,如果有来生,我还做你们的女儿,那时我一定会双倍还上。”

父亲深深注视着她,老泪纵横。 母亲近前一步,撩起她被风刮乱的头发别到耳后,无言地抱紧她,成串成串凉凉的液体滴落在她的脸上。

好一会,如烟挣出母亲的怀,挪到哥哥跟前,装着平静的样子说:“哥,想来想去,我们下辈子还做兄妹吧。”

平时只会跟她横眉冷对的哥哥别过脸,摸起了泪。

站在一边的两个姐姐同时拥住她,三人抱成一团。

如烟放低了声音:“姐,爸妈有你们,我去也放心了。”

压抑的呜咽在姐姐的喉咙里冲撞。

当如烟松开姐姐的手时,另一双手捉住了她。

如烟不认识这个人,只听这个人对她说:“你怎么这么傻啊,不懂拿起法律武器来保护自己。他拐骗、拘禁、强奸、家暴数罪并罚,定会受到最严厉的制裁。”

如烟摇摇头,她不这样认为。她认为最严厉的制裁也不能置他于死地,她一定要亲手杀了他,才能解心头之恨。

所以她在他熟睡时,举起了手里的刀,一刀一刀砍在那具罪恶的躯体上时,如烟没有一丝害怕,更没有一丝后悔。望着那团从扭动到抽搐最后缩成一团的死尸后,她心里涌上的是无以言说的畅快。

站在一边泪如泉涌的母亲接过话说:“烟儿,你这样做太不值了啊!他前脚走,你后脚就跟了去,到了那边,你和他不是照样没分开?”

如烟的心“咯噔”一下,她想起了昨晚做的一个梦。

02那是一条灰色的大道,就像她现在身处的环境一样,天和地都是灰蒙的。

她拖着沉重的双脚,心里也是灰色的,她想:难道这就是阴曹地府?为何只有我一个孤魂野鬼?

正想着,前方有个身影落进她的眼里,那身影有点眼熟。

如烟疾步向前,刚想出声招呼,蓦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惊讶和愤怒让她的身子不停地颤抖。

和她几米之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用刀手刃的那个恶魔。她没有想到活着她摆脱不了他,死了还会和他狭路相逢。

“啊!”如烟凄声厉叫。

前面的身影听到响动,顿住脚步转过身来,还没等到明白过来,如烟已伸出尖尖的十指插进他的胸膛,硬生生扯出了他的心。

忽然,厚重的灰色浓雾里冒出几个差官,不由分说就把如烟五花大绑,押着如烟来到一座戒备森严的殿堂上。

在这里,如烟见到了一个头戴官帽,相貌威严,满面红光的“人”。

如烟心里想,难道这就是判官?

她正寻思,只听得判官一声断喝:“大胆民妇,刚从阳间枪决来到这里,又犯下杀鬼之罪,阳有阳法,阴有阴规,你目无阴阳两地法规,以受害之鬼变成杀鬼之鬼。你可知罪。”

如烟抬起头,迎着判官的脸,不无所畏惧:“小民知罪。”

“既然知罪,为何又知罪犯罪?”判官语气更加严厉。

“不手刃他无法解我心头之恨。”如烟咬牙切齿地说。

“宁可触犯刑法也要一意孤行?”判官再问。

“对,用我一命换取世人警醒。”如烟斩钉截铁。

“来鬼!把她处以极刑,再让她和死鬼一同投胎前往阳间做夫妻。”判官大怒,暴喝一声。

如烟大骇,这时她才明白律法的无情不是剥夺她的生命,而是让她再次面对仇人。

“等等!”如烟五内俱焚,“扑通”一声跪下来。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判官挥一下手,上前的差官退下。

“大人,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请您不要再让我和他做夫妻。”如烟哭倒在地。

“你可愿意魂飞魄散?”判官冷冷地问。

“只要不让我和他做夫妻,我愿意。”如烟抬起头。

“你知道魂飞魄散是什么?你的魂魄既不会灰飞烟灭,也不会聚拢在一起,永远在空中飘散,经受风霜雨雪豺狼虎豹的所有肆虐,直到地老天荒宇宙毁灭。你可愿意?”判官目光如炬。

“我愿意。”如烟迎着判官的目光,坚定地点头。

“除此,你所有的子孙都将延续你的痛苦和磨难,哪怕就算这样,你也愿意?”判官咄咄逼人。

如烟身子往后一仰,跌坐在地上,她肝胆欲裂:“这是我该受的惩罚,为什么要殃及我的孩子?”

“你应该知道诛人诛心,否则怎能起到惩戒和震撼。”判官声色俱厉。

“大人,您可知道,我曾经有一个多么幸福的家?”如烟哽咽。

“我知道。”判官漠然。

“大人,您可知道我的家人因为我遭受了多少苦难?”如烟凄然。

“我知道。”判官不会所动。

“不!您不知道!您若知道,您就不会这么冷血无情!”如烟声嘶力竭。

忽然,如烟转过头,指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躯体说:“是他,这一切都是他,是他毁了我的一切,他死有余辜!”

03

“那天,我从应聘单位出来后,坐上了开往家乡的短途火车。途中我上了一趟厕所,回来喝掉了留在座位上的半瓶水,醒来就看到了他。

但是我动不了也说不了,我手脚被绑,口里塞着毛巾,他用手电筒照了我一下。

头顶有几颗零落的星星,周围漆黑一片,这是一辆驴车,我被颠得眼冒火星,五脏六腑错位,白天吃下的东西涌到喉头又倒流到胃里,然后又涌到喉咙又倒流。

那一刻,我想求他给我来个痛快的,可是他根本无视我从喉咙里挤出的‘呜呜’声。

驴车从天黑走到天亮,终于停下来了。他把我从驴车上扛下来,扔进一间只有一张床的泥屋里。接下来,他对我做了什么,不用我说,你应该知道。

完事后,他冷冷地对我说了一句话:‘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我拼命地摇头,想吐出口里的毛巾,他看了我一眼后就离开了房间。

中午,他端进了一碗玉米糊,扯下毛巾,松了绑,我跪在他面前,求他放了我,他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他,只要他放了我。

可是,他对我说:‘除了你,我啥都不要。’

我开始绝食,他就打我,打我也不吃,他看我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怕把我打死,就用别的法子折磨我。先是用三寸长的缝衣针扎我的手指,我痛晕过去,大冷的天,他把我摁进家里的大水缸泡醒。

醒了后,又继续扎,直到我屈服捧起碗吃饭。

有一天,我蜷缩在床上,眼睛盯着窗外的那方天空,突然,一条黑白相交的蛇从窗棂间爬进来。我从小就怕蛇,可是手脚被绑动弹不得,我凄厉的叫声把他引到屋里。

他把蛇捉起来绕在手臂上,看着我,露出阴森森的笑。

我惊恐地盯着他手里的蛇,不停地扭动着身子往床里边挪。他‘嘿嘿’笑着出去了。

一天半夜,当他再次蹂躏完后,他忘了给我上绑。我拖着散了架的身子爬出来,我想躲进山里,等白天看清地形后再想办法逃出去。

从他把我扔进泥屋里后,我就没离开过,我不知道周围的环境,只是往影影绰绰的灌木丛中爬。

那夜山风很大,我的耳边除了‘哗哗’风吹树叶的响声,什么都听不到。

当我看到眼前有亮光时,后背已被一双铁钳似的手扣住,还没等我回过神来,我的身子已凌空。他把我像提口袋一样提回了泥屋里。

山区气温低,当夜零下四五度。他剥掉了我所有的遮盖,把我绑在屋里的柱子旁。然后他提来了两条手臂粗的蛇,我骇得魂飞魄散,拼命地哭着求他,说自己再也不跑了。

可是,他无动于衷,把两条蛇放在我的脚边。我挣扎、哭嚎,大冷的天,浑身冒汗。

这个季节,蛇应该是冬眠的,我不知道蛇为什么还会爬,当蛇触到我暖烘烘的皮肤时,有点僵硬的蛇变得灵活起来。

两条蛇顺着我的小腿慢慢地往上缠……

泥屋里响起我凄厉的嚎叫,而他站在旁边‘嘿嘿’笑着。

直到我咬伤自己舌头昏死过去,我才摆脱心里的恐惧。

转天,他拎着我来到门外。

门外的天低得仿佛触手可握,蓝蓝的天,白白的云一团一团从树梢上滑过。

陡峭的山岩横贯东西,一条用藤蔓编结的天梯垂直地挂在岩壁上,一个村民正肩扛背篓抓着天梯下去,藤蔓像条长蛇上下左右扭动,人在上面像挂在藤上的葫芦。

他告诉我,这条天梯通到谷底直径138米,谷底有条羊肠小路通向镇上,走路最快两个小时。

那边,他手指着右边,告诉我有条可供驴车通过的石级,到镇上紧赶慢赶四个小时,村民为了省这两个小时,一般都从天梯上下。

村里小孩去镇上读书,也是从天梯走。那些孩子从小在大人背上上下天梯,早已经习惯了,你敢吗?

他把我拖到岩边,对我说,只要你敢从这里下去,我就放你走。

看着左右晃荡的藤蔓,在清晨浓密的雾里若隐若现,我的头一阵眩晕。别说我恐高,就算我不恐高,我也不敢试,想想我都心胆俱裂。就算我敢试试,他也不可能放了我。

回过身,眼前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岩背,散落着几十户茅草和泥土混合搭建的农舍,农舍后面是密密麻麻的灌木丛和直插天际的树木,林子后面是悬岩峭壁。

昨夜如果不是被他提回来,我说不定也会葬身岩下。

“这个地方你插翅难逃,绑你是怕你寻死,害我又要花费精力再去弄一个女人。”他说完这句话就拎着我回了泥屋。

他说我胆大包天竟然敢逃,挑战了他的忍耐度,那几天,一到夜里他就用藤条抽我,用针扎我,用烟头烫我,把我折磨得奄奄一息后再疯狂地蹂躏我。

这以后,他只要看我精神有点恢复,就用这种法子整我,直到我承受不了才放过我,等我恢复好点又故伎重演。

这种非人的折磨一直持续到我怀上孩子,可是等生下孩子后,他又日日如此。

他说,只有我为他生下儿子,心甘情愿跟他过了,他才会放过我。

可是,从女儿生下后,我再也没有怀上,所以,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就随影随行跟着我。

04

“阳有阳规,阴有阴法,你可以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判官插了一句。

如烟涕泪横流:“有次他去镇上卖山货,他走后,女儿发起了烧。

家里没有药,我敲破窗棂,爬出去跟村民讨药,村里很静,敲了好几家都没有人。

走到一个院落时,听到有细细索索的动静,声音是从一个很破落的窗户里传来的。

我走过去,扑在窗口往里看。屋里很暗,我把手举到额头做遮挡,贴在玻璃看。

一个披头散发的人猛地扑过来,吓得我往后一跳。那个人看清后,用手拼命拍着窗户,震得窗户“哗哗”地响。

这时,我听见了女儿尖利的哭声,我慌忙掉头往泥屋跑。

我拿起门口的锄头砸碎了门锁,奔进屋里抱起女儿就往外冲。

可是我一急就找不到刚才的院子了,我也不管了,看到门就敲,也不知敲了几家门,终于有一家开了门,走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

女孩看着我怀里孩子通红的小脸,啥也没说,转身从挂在墙上的篮子里拿出一把草,放进口里嚼碎,掀起孩子的衣襟,吐出一点敷在肚脐上,又拿出一个黑乎乎的小碗,把剩下的吐在碗里,提起一把坐在火炕上的泥壶,泥壶里的水正在往外‘噗嗤噗嗤’喘气,当滚烫的水注入碗里时,已被嚼烂的草成了绿汪汪的汁水,空气里充盈着淡淡的青草味和药味。

女孩用一个大号勺子舀了汁水吹凉,放在自己唇边伸出舌头尝了一下温度,让我把孩子放在她膝盖上,一大勺汁水徐徐流进孩子的口里。

兴许是孩子哭累了,也兴许是药有了效果,孩子喝下没几分钟就睡着了,脸上的红晕也消退了许多,这时,我和女孩才抬头互相打量。

我从小长在城市,见惯了城市的美人,可是对上眼前的女孩,我的心还是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这才是真正的美人。脸艳若桃花,眼如潭水,鼻梁挺直,唇红齿白,一条粗辫子垂在胸前,一身裁剪合体的粗布棉袄遮不住身上的曲线。

这都不是最迷人的,最让人爽心悦目的是她全身上下透出的气息。

看着她就像六月天里置身在山泉水里,寒冬腊月站在阳光里,她就是 ‘秋高气爽,春风拂面’的两幅画卷。

这种美是天然的,是没有经过人工雕琢的,它保留了大山的纯朴,也蕴涵了大山的灵气。

当纯朴和灵气同时在一个人身上显露时,你除了震撼就是不可遏制地深陷其中。

女孩被我花痴的样子逗笑了,露出两个深深的小酒窝,问:“你就是‘大块头’的媳妇吧?”

我是第一次知道他叫‘大块头’,不知是他真名还是他铁塔似的身板,才被村民称为‘大块头’,可他叫什么我根本就不感兴趣。

我点点头,问:“你是本地人吗?”

她也点点头,目光不停地在我脸上转,又是一笑:“你真漂亮,城市来的就是不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是城市来的?”我又好奇又紧张,心里升上一丝希望。“

村里那么多外面来的女人,只有你是城市来的,其余都是农村来的。”

“她们都是被拐骗来的吗?”我放低声音。“

她们都是花钱买来的,只有你是大块头自己带来的,大块头父母早亡,家里穷买不起。”

我想起刚才破窗户里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问女孩知不知道。

女孩:“知道,她是个傻子,不知道是被药傻的还是被打傻的,但是阿爸说她会生孩子,加上傻子便宜,一般一个几千块就能买到了。”

“像你这样的没有几万块是买不到的。”女孩忽闪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补充。

“谁卖的?”我问。

“一个叫花嫂的,也是我们村的,以前也是被卖到这里的。她看到村里许多人娶不起老婆,开始是到自己家乡带,后来人脉广了,哪个地方都有,反正只要是女人会生都能卖出去。”

女孩说:“花嫂不过是个中转人,人贩子分好几道的。”

原来,在这些人贩子眼里,女人和孩子就像货物,也有成本,有损失,有风险。小孩比大人成本低,因为孩子比大人容易控制,但是除了自己家不能生育的,没有人喜欢买别家孩子,都希望买个女人自己生。

“有人逃出去吗?”我试探着问。

“有的。”女孩说。

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有个女孩大概药下轻了,在路上醒过来,被她逃脱了。后来花嫂药就用的多,有一个被药死了,也有被药傻的。没有药死没有药傻的醒过来就哭闹,有哭闹厉害的就拿绳子捆在床上,饿上几顿就老实了。也有不哭不闹想着法子跑的。”

“跑了吗?”我问。

“前年,村里有家人买了一个媳妇,大半夜跑掉了。全村人出动找都没找到,不知是躲在山上还是摔下谷底死了。那家老人哭了好几天,因为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买这个媳妇,再也拿不出钱再去买一个了,老人想不开喝农药死了。”

“后来呢?”我心里堵得慌。

“过段时间,花嫂又带了一个女孩,看他家可怜,就把这个女孩送给他,条件是生下两个女儿给她拿去卖,这家人开心得不得了,千恩万谢从花嫂手里接过了女孩。

那个女孩聪明,求这家人放她走,她不报警,可以给他们更多的钱,让他们拿着钱再去买。

这家人不同意,女孩就绝食,饿的只剩下一口气。

这家人怕人财两空,就答应了女孩的要求。”

“她家来人了吗?”我忍不住插嘴。

“来人了,不光没报警,还带来了许多钱。一个人提着一大包现金站在村口,村里一个人押着女孩过去,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后来这家人拿着钱去找花嫂,说自己有钱买媳妇了。

花嫂却告诉他,他坏了她的规矩,她不可能再卖媳妇给他了。

后来还是村里的长辈和村长出面,把大部分的钱给花嫂,花嫂给他介绍了另一个人贩子。

从此花嫂再不来我们村了,村里买不上媳妇的就开始怨恨上这家人。”女孩花一样美的脸上一片风轻云淡。

“买卖妇女是犯法的,难道他们不知道吗?”

“知道啊,但不买,这个地方根本没人会嫁进来。”

可是他们为了一己私欲去祸害别家女孩,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我气愤不已。

“村里老人说了,女孩嫁哪都是下崽的,只要下了崽就会安心过日子了。”女孩说这话很平静。

“你长得这么美,想不想去大城市?”我心里一动,问女孩。

“阿爸说了,大城市的人很坏,会被他们带坏的。”女孩摇摇头不为所动。

“你多大了。”我转移话题。

“16岁了。”女孩子露出雪白的牙齿。

“读过书吗?”

“读过小学,阿爸说,女孩子只要能认几个字就行了。做家务生孩子不需要认字的。”

“你阿爸是……?”

“我阿爸是这个村的村长。”女孩有点自豪。

我环顾屋里一眼,看到了桌上的电话机。

我的手机早就被他收走了,女孩心眼不坏,我想赌一把。

我对女孩说:“我能借你家电话用一下吗?”

“不不不,阿爸知道会打死我的,我丈夫知道也会打死我的。”女孩慌乱又警惕地看着我。

“你丈夫?”我心里疑惑,难道这女孩已经结婚了。

“我丈夫也是这个村的,他有个妹妹嫁给我哥,我们两家是换亲。”

“你哥在哪?”

“我哥是镇上派出所的警察,我丈夫是镇上小学的老师。”女孩盯着我很认真地说,“姐姐,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没用的。我阿妈也是我阿爸买来的,阿妈说了,我们女人就是这个命。在我们村里,家里的女孩子不是被带出去卖掉就是换亲,我能为哥哥换来嫂子已经比那些带出去卖掉的女孩子要好命了。”

我张口结舌,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05

“快来人啊!我家婆娘跑了!”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

我心里一哆嗦,是他回来了,没想到这一坐就坐了一下午,这下他肯定饶不了我了。

我紧张地望着女孩,希望她不要把我刚才问的话告诉他。

女孩冲我摆摆手,示意我不要紧张,站起来不慌不忙出去提高声音说:“哥,嫂子在我家呢,侄女发烧了,嫂子抱孩子过来讨药。”

女孩这会儿的语气像个大人似的。

我刚舒出一口气,他已经一头撞进来,拉起我就走,边走边说:“谢谢妹子!”

门外已聚集了全村人。

刚才我挨家挨户敲门没人出来,这方面村人还真是团结。他们都明白,你今天不帮别人看好媳妇,明天自己的媳妇跑了也没人管。连警察都是从这个村里出去的,方圆几十里都沾亲带故的,你要把人家媳妇救走了你就是断人家香火,所有村民的香火断了,你还能有香火吗,连祖坟都给你扒了。

那天回去,他破天荒没有打我。但是他防范的也更紧了,门换上了大铁锁,尤其是夜里,连方便都要把他叫醒松了绑才能起来。

每次来例假的那几天就是我的噩梦,说我又没怀上,说我是一只不会下蛋的鸡,那几天,他除了狠命折磨我,就是不停地打我,直把我打得奄奄一息,躺床上半个月起不来。其实起不起得来都没什么区别,能起来就是为了下一次挨打的。

05

这样挨到女儿三岁时,有一天,窗外来了几个人。看穿戴是登山驴友,他们大概是好奇,往屋里看。

我像见到了救星,可屋里没笔没纸,跟他们说话又怕他回来撞上。

以前也曾有个记者来暗访时,被村民围殴差点丧命。

我急中生智,撕下衣角,咬破食指,写下“救我和父母的电话号码”递出去。

这时,我听到了他在外面大声呵斥,窗外的人弹身跳开了。

当夜,他就对我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折磨,并打断了我的腿。

他以为断了腿的我再也跑不了了,所以没有用绳捆我。但他忘了,我还有手,下半夜,等他睡了,我用刀把他剁成了肉酱。

“大人,难道他不该死吗?难道我杀错了吗?”如烟抬起头来悲怆地问。

“他是该死,但是有法律来惩罚他,而不是由你来处决他。”判官依然面无表情。

“来鬼,把犯鬼押下去和死鬼一起往阳间投胎重做夫妻。”

“不!”如烟骇得大叫,这一叫就从梦里惊醒了。

现在听母亲再提此话头,如烟又是五内俱焚。

06

“140号,有什么话抓紧说,时间不多了。”这句冰冷的话又让如烟一骇。

从见到亲人的那刻开始,如烟自始至终都没有掉过一滴泪。她想,也许自己的泪腺枯竭了。

她的目光钻过唏嘘不已的亲人,一直潜入远方。

苍茫的天际下,一个小黑点在移动。

如烟的心涌起一股狂喜和不安。近了,那是两只舞动的小手和一双蹒跚的小腿。

一个踉跄,小小的身影扑倒了,不一会儿,又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跑,身后腾起一股小小的烟雾。

如烟早已双膝跪地,伸长脖子,张开双臂,像一只折断翅膀的老鹰。

当三岁的女儿投进她怀里时,如烟的嘴唇疯狂地在女儿唇上、脸上碾压,吮舔。

半年不见,女儿非但没有长高长胖,反而瘦了矮了。

女儿的小手搂着她的脖子,女儿的小口在她离开的空隙又甜又糯地呼她:“妈妈!妈妈!囡囡想妈妈!妈妈回家!”

这一刻,如烟的泪夺奔而出。

她想过,父母失去她还有哥姐可以慰藉;哥哥失去她还有妻儿相伴;姐姐失去她还有丈夫相依;这世上少了她,四季依然交替。唯独女儿没有她,她来不及想,仇恨就让她举起了刀。

她已经让女儿失去了父亲。往后的日子,谁给女儿洗澡、梳头?谁陪女儿入梦?夏天的蚊子是否往后的日子,谁给女儿洗澡、梳头?谁陪女儿入梦?夏天的蚊子是否因为女儿的羸弱而少吸一口血?冬天的寒风会不会看到单薄的女儿而绕道?世人的冷漠可否因为女儿的孤独而心存怜悯?疾病、灾难、不测又是否因为女儿的无助而手下留情?

如烟的心在滴血。

“140号,时辰已到!”

“不!”如烟又是一声大叫。

07

惊醒的如烟伸手乱摸,当她的手碰到女儿温暖的身体时,她才长吁出一口气。

这一场梦中梦让她耗尽了心力,她把女儿揽过来贴在胸前。

黑暗中,如烟睁大眼,当她的意识彻底聚拢时,她伸手扭亮灯。

此时正值三伏的中伏,闷热的屋里连丝风都没有。

四肢发达的男人穿着破旧的花裤衩仰躺在床上,浑身是汗。嘴巴张开像一个黑洞,嘴角挂下一条涎水,如雷的鼾声在混杂着汗味、霉味、骚味的空气里轰鸣。

如烟的手探向床里边,那里有一块铁片,已经被她磨得锋利无比。

她本想用这块铁片割破自己的动脉,但当昨夜他凶残地打断她的腿后,她决定把这块铁片送给眼前的恶魔。

只要她拿起铁片往喉管切下,恶魔顷刻间就会一命呜呼。

此刻,梦里的父母姐姐哥哥又清晰地浮现出来。

她的父母是重组家庭,但是继母和两个姐姐待她和哥哥如己出,一家六口其乐融融。

四年了,当她突然消失时,不知父母哥哥姐姐怎么样了?还有她那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会不会因此奔溃?

那几天恋人感冒不舒服,说来接她,她心疼他让他不要来接,说就一个小时的车程。

没想到自己被身边这个恶魔盯上,恶魔在她喝过的水里下了迷药,她从厕所回来后喝下了剩下的半瓶水,等她醒过来,一切都晚了。

男人丑恶的嘴脸和刚才的梦境在如烟的眼前交替、重叠、搏杀。

08

“当!当!当!”

外面的那只破钟敲了三下,窗外漆黑一片。

突然,窗外亮如白昼,紧接着,门外传来震耳欲聋的撞门声,还没等大块头回过神,泥屋的破门已被顶开,四五个人扑过来按住大块头,反手戴上了手铐。

“烟儿!”如烟抬起头,雪亮的手电筒光里,继母踉跄着脚步扑过来搂住如烟,两个姐姐也扑过来,四个人哭成一团。

早在几年前,那个被家人用钱换回去的女孩回到家后,夜夜做噩梦,为了拯救更多被拐卖的女人,女孩在网上公开了自己的遭遇,并向有关部门反映。

因为各种因素,有关部门迟迟没有采取行动。

昨天,驴友给如烟家人打电话后,把如烟求救的血书放上了网站。

自此,一场跨区域的营救在凌晨从天而降。

09

“烟儿,害你受苦了,那天我要是去接你就不会有事了,都怪我。”青梅竹马的恋人抱紧如烟哽咽。

“轩,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如烟推开恋人。

“烟儿,我们不要回到从前,我们需要的是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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