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的梯田地层层叠叠,从山脚依着山势一直蔓延到山顶。每到春耕秋收,弯弯曲曲的山路上,或者田地里总能听见村民们的吆喝声,赶着自家的牲口,来来回回奔波忙碌。
童年的时候,我们村子里还有很多小毛驴。
我家就养了一头,它毛发浓密稍带卷曲,除却圆圆的乳白肚皮,通体灰黑,个头不大,却很神气,有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听人说它最多4个年头,还是个贪吃的驴宝宝。
小时候的记忆,家家户户都在种地,一年四季都很忙碌。家里的孩子,从能拿起东西就开始参与劳动,八、九岁的孩子都能给一家人做顿饭,除了在学校的时间,中午和晚上都是要帮忙干活的。
我从小就很喜欢假期,即使要干活,这一点不足比起能自由的玩耍也没什么。可是如果让我大清早赶着小毛驴去地里驮肥料(人、动物的粪便混合烧炕产生的灰当肥料),那我宁可去上学。
由于我讨厌驮肥料,小毛驴就成了我迁怒的对象。一大早,装了满满的两驮篓肥料固定在小毛驴背上,我赶着它沿着弯曲的小山路攀登而上,村里的地都是梯田地,大多都是上坡路。
我和小毛驴都不情愿,它边走边停,山路两边的野草野花就是它的零食,非得扯着吃两口不可。我本来不开心,看见它停下就更来气,挥动手里的鞭子抽它两下,我们就这样磕磕绊绊一路前行。
等走了几趟来回,太阳已经高高挂起,我和小毛驴都既热又累了,它从不紧不慢的前行,累到抽着不走,打着倒退,四条腿打着哆嗦,汗水渗出,毛发上油光水滑。而我也汗水淋漓,气喘吁吁。
等到中午卸下驮篓子,我就再也不想爬起来了。
小时候是没有自来水的,村子里能吃的水就两处不大的泉水,一东一西位置偏僻。
而驮水(搬运水),是另一项让我讨厌的农活,却在有时候很有趣,又是我抢着要干的活,那就是和小伙伴们约着一起去驮水,大家伙儿各自赶着自家的驴或者骡子,边聊天边打闹。
桶里装满水,回程的路上水桶压的鞍子发出“咯吱”声,在“咯吱咯吱”的音乐里,伴随着伙伴们放肆的笑声。轻轻松松一趟活干完了,还意犹未尽。
小毛驴除了少数让我迁怒它以外,却又是我平时里的伙伴,我很需要它,甚至有时,它是我的依靠。
在那没有机械,只靠人工的年代里,小毛驴分担了我们一家六口人的大多劳动力。家里孩子多,我是老大,自然小毛驴干活时大多都是我陪着它。
它是一头沉默的小毛驴,却又对我来说不只是一头沉默的小毛驴。农村总有一些神秘的传说,不小心被小孩听到耳中,便所有小孩都知道了,并深信不疑。每当我在大清早,正中午,或者夜幕降临时,干活路过乡邻们相传的某个不详之地,我就会很害怕,很无助,一眼望不到头的小山路蔓延无边,路上只有我和小毛驴。
此刻,小毛驴就是我唯一的依靠,它走路的动静,以及呼吸声都能带给我一些安慰,我便紧紧的跟着它,它勇敢的向前走,给了我莫名的勇气,我和它总是相伴着走过那些令我害怕、恐惧的地方。
小毛驴又是我的玩伴。在雨后初晴时,是没发下地干活的,于是我们赶着小毛驴去山坡上去放养,大人们拿着镰刀去割草,不大管我们。我那时调皮,趁着小毛驴埋头大吃,突然跳到它背上,看着小毛驴吓了一跳,会开心的“哈哈”大笑。待着无聊了,会采一大束野花,放到它的嘴边让它吃,它很嫌弃的扭过头,我不甘心,就抽出一朵往它嘴里塞,小毛驴往往不耐烦地走开了,现在看来,它真是一头温和的小毛驴。
小毛驴从孩童—直陪伴我到了少年,那一年村里响应国家政策植树造林,好多山坡上偏远的田地都种了树,村里男人都开始去外地打工,家里地少,劳动负担小了好多,村里好多牛,驴,骡子都相继转卖了。
小毛驴就是那年冬季离开了我的家。在我心里它已经成了家里一员,习惯了它的存在,突然有一天失去它,心里悲痛失落不已,试图反抗却又无能为力。
任劳任怨的小毛驴就如同我一去不复返的童真时代,只留下点点滴滴美好的回忆刻在了我的心中。
如今我的梦里,时常出现一只小毛驴,调皮的孩童牵着它走在乡村的小路上……
它好像从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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