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少冲人发过火，可这一次我是真的有点生气。怒气过了之后，我突然萌生出了晚上不去夜下花店的想法。原因又很多：我想凭借自己去寻找答案，而不是听任一帮人给我灌输道理……更重要的是，我无颜再去见百合，虽然我明白她并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但我冲她发脾气，心里也挺难为情的。
可是稍微冷静思考了几秒钟后，我觉得刚刚连句道歉都不说就走出去，未免也太没有礼貌了。如果晚上还不回去道歉的话，她心里也会难受。
整个下午我都沿着街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之前我都是直奔书店，还从来没有在街上走过。这一走发现了许多新奇的东西：有别的花店，不过看起来都很平常，并不像夜下花店那样给人特别的感觉，还打着招牌寻找顾客呢——夜下花店从来都不这么做；似乎还有些新开的文创店和饮品店，于是我也便知趣地买了些新奇的文创品和一杯果茶。
转来转去，又转回了夜下花店。奇怪，这条街看起来很长，结果还是个路程短的迷宫。透过玻璃门，我能看到里面越来越多的顾客，也能看到忙碌着的百合。她还是那样笑容满面，似乎并没有被我所影响。我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愧疚，当即就想进去道歉，可又想起自己的面子，还是忍住了。
隐隐中，我感觉自己已经无法接受百合，接受老奶奶，接受夜下花店，可我又巴不得回到她们身边。毕竟百合对我来说是人间的天使，奶奶对我来说是宽厚的长者，而夜下花店就像孤岛中的一盏灯，给我温暖，给我光明。我此时的心情真是矛盾，排斥她们，却又依赖她们。
我幻想着，百合会不会把我冲她发火的事告诉老奶奶，不过过了一会儿我才为自己的担忧而感到可笑：就算她告诉了奶奶，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无非是我的心里太狭隘。
此时已经是傍晚七点，路灯陆陆续续亮了起来，街旁一些小店也接连关门了，唯独夜下花店还像高傲的贵族一样轻蔑地望着过路的人。可隐隐之中，她又用温柔的目光望着我，仿佛要拥我入怀。
刚好不远的地方就有家餐厅，我进去解决了一下晚饭后，便推门走进了夜下花店。
顾客早就陆陆续续离开——像我这样夜晚来访的人并不多。想到这，我心里忽然涌出一股自豪感。
出乎我意料的事，店里没有人，老奶奶和百合没有在柜台后等我。我的心里一阵失落，百合和奶奶不会真的生了我的气吧？不会真的不理我了吧？这一瞬间，我对她们的排斥就瞬间抛之脑后了，留下来的只有淡淡的失落和挽留。
正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水杯被打翻的声音。
“呃……阿清？是你吗？”百合的声音此刻对我来说就像是夏日里留恋的烟火。
我的泪顿时就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了。
我并不是一个很爱哭的人，但我很容易悲伤，每到这个时候，我都竭力地控制自己，不要在别人面前表露出自己的情绪。可这一次，我害怕了。
我在门边伫立了很久，迟迟没有转过身，我不想面对她们。
“小清，过来坐吧……”奶奶的声音和以往一样平静，可不知为什么，我从中听出了些许乞求。
我想拒绝，身子却无法拒绝。我偷偷抹了抹自己的眼泪，然后转过身坐到她们身边。我看见百合和奶奶脸上一如既往的微笑，那似乎是给我最大的安慰。我低下了头，不敢去迎接她们的目光。
“百合把事情告诉我了……”奶奶说，我对这话一点也不感到吃惊。
“我理解你，你没有错。”听到这句，我还是没忍住心中的惊讶，把头抬了起来——我已经为自己说出去的话而感到抱歉了。
“我想，你应该把无法接受想成排斥，把挽留当成接受了吧。”
“是……我明白是我不对，太过于冲动了……”
“那你那会儿走出花店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奶奶忽然问了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我……我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抱歉，却又没有面子回来说对不起……我气消了之后，有种对你们的疏离感，却又觉得我离不开你们……”
“这就是无法接受的挽留啊……”百合说道。
我忽的一下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无法接受的挽留！
“我还得吃药，你们慢慢聊啊……”奶奶说着，走进了收银台后的小门。
“嗯……百合姐姐，对不起。”我心里又是一阵愧疚
“我才没生你的气呢，不过啊，紫苑奶奶也真是通情达理。”
“什么？”我刚吞下去的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她不是你奶奶？”
“当然不是啊，我没跟你讲过？啊……”百合有些措手不及。
我想说当然没有，但我不想让她听出来自己想知道她背后的故事……
文/如一如清水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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