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敏Yang
妈妈这几天状态又不是很好。在床边守了个通宵，我疲惫地回到家，达关切地问：“外婆身体怎样了？”
“不是很好……”
“那先别跟康庄说，她上次一听说外婆情况不好就吓得拼命哭。”
我说：“好。”但有点诧异，为什么达首先想到的是这个问题。
看着我询问的眼神，她说：“我经历的东西比她多，我比她淡定！”
“她去年还在得意，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活着。而我，经历的生死比她多。”达又强调了这句话。
“去年我们班有个同学他奶奶去世了，他很难接受，上课心不在焉了几天呢！第一次经历这事的人难免惊慌失措吧！”
“妈妈，前段时间我还看到一篇文章说《生命的最后要有尊严的离开》……”
我头疼欲裂昏昏沉沉地接不上她的话，只记得她吧啦吧啦她说了一大堆。
但是听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淡定地谈论生死”，我一时有点懵，又只能苦笑。
林达奶奶离开我们十年了，当时达四岁。
奶奶走的那个晚上，我们在医院大堂坐了许久，不舍得让她一人留在医院。天蒙蒙亮我们一行人才进家门，小孩子虽然睡眼朦胧被小姑姑抱在怀里却一眼就发现了问题：“怎么没人在医院陪奶奶，你们怎么都回来了”。
“奶奶去天堂了，以后都不用陪了。”童言无忌，悲伤的气球被戳破了，四处喷溅，话还没说完我们就溃不成军。
困极了的孩子又重新睡着了，估计她也不明白“以后都不用陪”意味着什么。
一直到追悼会，牧师祷告大家默哀的时候，达忽然明白什么，怯生生地躲进我怀里，“奶奶死了吗？”
在安静的会场上，小小的声音扎进人心里，钻心地痛，这是她第一次用到这个字。
之前下班去接她放学就直奔医院照顾奶奶，才三岁多读幼儿园小班的孩子一直不懂奶奶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在此刻她似乎明白了这个字！
大半年过去了，教师节那天我捧回来一大束鲜花。这一大束的鲜花让孩子想起了什么。她躲进房间，放声大哭。
“我想奶奶了。可是我们以后去天堂奶奶认不出我们怎么办。”
“奶奶一直在天堂看着我们，她会认得我们的。”
“可是奶奶也会变啊！我们认不出奶奶怎么办。”
“……”
“爸爸，我们在手上戴朵花吧好不好，告诉奶奶这是我们的信号，手上戴着花就是我们正在想她。”
再也没法自圆其说的达爸跟女儿抱头痛哭。奶奶走了这么久，达爸不会哭不会笑，怎么逗都没表情，今天终于哭了出来。
关于生死的课程，孩子自然就遇到了。她也懵懂地知道了有个地方叫“天堂”，奶奶在那里。
读一年级了，每天晚上的功课似乎总是做不完。有天晚上准备睡觉的时候，她问我：“妈妈，人能活两辈子吗？”
“不能哦，每个人只能活一辈子。”
“现在整天学习学习学习，都没时间玩，一辈子不够用啊！”
“那怎么才能活两辈子呢？”
“去了天堂再下来，就变成两辈子啦！一辈子用来学习，一辈子用来玩耍。”
可能在一个六岁孩子的心目中去天堂就像回老家吧，可以来来回回。
经历总让孩子成长。去年达外公去世，我放下电话跟她说：“达达，公公走了。”她乖巧地把我抱在怀里让我靠着她的小肩膀，“你哭吧”，她说。
我们没把她当孩子，我们跟她谈人生，讲生命轮回，长期看我们照顾外公外婆，她也长成了一个勤快的小姑娘学会了照顾人，也有了开头所讲的“淡定”。
奶奶离开我们十年了。“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自难忘！长大后走进从小玩到大的公园，孩子会告诉我“在这条小路上奶奶最后一次带我来玩还遇到了堃堃弟弟”。
自难忘！走在三角市门口看到一个穿着牛仔布背心剪短发身材高大的背影我情不自禁跟着走快了几步，很快意识到自己跟错了人我的眼泪唰地就流下来。
妈妈最近身体也很不好，心情有点沉重，写下这些文字。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