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夏

“这鬼天气，一年比一年热，一天比一天热，还是一大早，就热得这样。”老刘打着赤膊，坐在树荫下，望着被朝霞映得通红的东方天空，恨恨地骂着，油光的脑袋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老刘的老伴“全副武装”从菜园回来，一手放下菜篮，一手摘下帽子、袖笼、披风，甩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大声嚷道：“摘菜！别光想着吃现成的。”说罢，在树荫下蹲下来，倒出菜篮里的菜：荆芥、竹叶莱、汗菜、缸豆、茄子、黄瓜、苦瓜、丝瓜、西红柿……稍稍分个堆，交给老刘，老刘嘀咕：“搞这么多干吗？不怕吃不完放坏了？”老伴说：“这个季节，菜长得快，不摘就老了。等下子，送一些给我哥家，还有你妹家，还有，缸豆粗的要捞一些、细的要腌一些，辣椒、黄瓜也要腌一些。”说完，拿出两条嫩黄瓜回家去。老刘看到她的后背全湿了，就在后头说道：“先冲个澡，绿豆粥已经炖好了，我去买两个馒头。”

吃过早饭，老刘理了理菜，就去找棋友下棋，棋友蹲在池塘边的树荫下钓鱼，老刘无所事事，在一旁看他钓鱼，好久，也不见鱼儿上钩。棋友不住地叹息：“这鬼天气，连鱼儿也怕热，不愿浮上来吃食。”说完，收了渔竿放在塘边，和老刘在荫处下棋。

老刘的老伴与一帮妇人聚在树荫下，边理菜，边说闲话：“老王家的还在菜园里扯草，没回家吃早饭。”“大李家的空调还开着，两口子还在睡觉。”“听说隔壁村张姐的儿子在外地做建筑工被热死了。”……有卖西瓜的小贩开着电动车来到这里，大声叫卖，这群妇人围上来看，却没有人要买。小贩切开一个西瓜，说：“看一看，瓤子红不红？尝一尝，味道甜不甜？不甜不要钱。”妇人们嘻嘻哈哈地各拿起一块品尝，倒是在附近做工的人来买了几个大西瓜。快递小哥也把车停在这里凑热闹。

有小孩从空调房里冲出来，嚷嚷道：“我要吃西瓜，吃冰西瓜！”小贩赶紧诱惑他们：“快买！好甜！好甜！”有几个妇人只好买下西瓜，抱回家去，连吃带冰冻。

午饭后，家家户户的空调都开着，楼上楼下“嗡嗡”声、滴水声响成一片，户外几乎见不到人影，偶有人骑电动车驶过，必定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有知了躲在泛着白光的树林深处大声叫唤“热啊！热啊！”狗懒懒地蹲坐在地上，吐着舌头喘气。空气像着了火似的，连些微的风都是热辣辣的。

下午五点多钟，堆起一团云，起了一阵风，洒了几滴雨，有慵懒的男人趿拉着拖鞋踱出门，转悠到“拖板车”的妇人堆边观战，有个妇人趁机起身，要让出“擂台”，想到菜地去劳作一番，其他的妇人叫住她：“菜园里现在热得要起火，去不得，别中暑了，吃过晚饭再说吧。”那妇人不听，边走边说：“晚饭后时间太短，做不了什么事，也还是热，蚊子还特多。”小孩子拿着游泳圈到池塘戏水，有的被呵斥回家，没回家的小孩子后面跟着个穿大裤衩的男人，裤腰是湿漉漉的。

吃过晚饭，户外的人多了很多，男人们几乎清一色的赤膊，少数穿背心的，算是很斯文的，女人三五个一群，年轻的穿得特“清凉”，推着婴儿车，年长的则长袖长裙，打着纸扇边走边聊天，有老人坐在树下摇着蒲扇纳凉，小孩子骑着滑板车，到处乱冲，或者追逐飞来飞去的萤火虫。

不大一会儿，大人、小孩都回到家中，洗过澡，钻进空调房里玩手机、看电视，只有妇人在卫生间洗一家人换下的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