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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鸟北飞无落枝,
羁步前程多荒石。
若是天地红尘客,
何以藏剑信青衫。
越鸟留于闲云上的淡淡痕,已经消失了十几处,此时日头高悬,飞羽仍然清鸣。黑牙一直在容忍青衫,他们行步太慢了,他们都太过金贵,此时又嫌弃太热,要找个凉处停一停。
黑牙说不过他们,他们总有巧词来解释,他也没想过以武相胁,于是他无奈的,嗫喏的说几声:还是快些好,还是快些好,我怕误会加深。青衫们见他这拘谨的模样,心里又是自嘲,又是疑惑,之前怎会怕他,这人真是血瞳?
他们往东走了些,有条小溪潺潺流,这可是件高兴的事,他们也不顾卑谦,摔坐在地,就捧着水往自己脸泼去,一番凉快之后就地而席,过了好一会,水纹才细下,水里映着
人影,人在里头颇温柔。而黑牙他就站在碧水溪头处,焦急的朝远处望。
宋朝祝与他共行了些路,此时有见他忧心忡忡,对他不是血瞳,又确信了几分。这一路来,师兄们由起先的畏惧到而今的淡然处之,也在他眼里,他想此人若真是血瞳,怕这条小溪该是红色的了。
于是他走近柯观菩,悄声说:师兄,你说我们会不会弄错了,他可能不是血瞳,你看他样子。柯观菩看了眼血瞳,低着声说:你觉得不像?
宋朝祝未多想便说:不像,我看他这样子,和新来的那些师弟挨训,有的一比。
沉默了会,柯观菩说了三个原因,第一、他和画中人简直一样,还具有极高深的武。第二、他的样子很委屈,这太容易害的我们放松警惕,不过画中早有提点,血瞳的模样极富欺诈性。第三、他现在就应该是血瞳。
什么叫应该?宋朝祝唯独不懂这句话。
别问太多,该赶路了。柯观菩便不再理他,歉意的对血瞳一笑,坦荡的走到他身旁,问:我该怎么称呼你。
黑牙稍稍沉思,说:叫我温如玉。
温公子,我叫宋朝祝,宋朝祝也试着去接触血瞳。有了称谓之后,人与人之间也就能轻松许多,也就可以谈闲了。
黑牙与宋朝祝之间的谈话有意思的多,黑牙让他给自己讲关于血瞳的事。他从市井中听来的,自然比不上他们混迹江湖说的细腻。
他听完,更加觉得自己一定要解释清楚,否则就是天下人的敌人了。于是他不满意的说:你这些师兄弟们武功真是不到家,自从我和你们离开满江楼以后,这行路时间一天不到,他们休息怕不下五回了。
宋朝祝说:我也觉得奇怪,平常不敢这样。他继续说:其实能证明你不是血瞳的,还有一个人,他和血瞳交过手,认得血瞳。
谁?
车存野。不过,他性情古怪,为人冷漠,他一定不会理会你,全天下他只买少林方丈的面子,你不要急。
不急,不急,黑牙口里这样说,但他眉头已挤成一个川字。
黄昏一洗众人的疲乏,太阳此刻大方而温情,不似父之咄咄,亦不如母之催促,就像一位老朋友,不理会你,他自己在藤椅上熟睡,而你是可以很自在的。
青衫在林中休息,黑牙他脚尖点在树顶的枝桠上,极目远眺,他仿佛又回到了太行山上的躺山石上,他和师妹在黄昏下缄默的等夜晚垂落,枝桠一摇一晃,有风起。
温如玉,林海听涛什么感觉,宋朝祝在下边喊。
你上来听听。
我功力不够,上去了,就下来了,立不住,他皱着张小脸颇为苦恼,但紧接着,他脸上变为惊讶,然后跃为惊喜。其实又何止他一人,许多青衫面皆有羡慕。
树顶的人听了他的话,没半点犹豫,凌空而来,握住他的手臂,不见多余动作,就将他一同带到他难以久留之处,他俩站在枝头,黄昏吞下了他们。宋朝祝仰着头看到温如玉在黄昏下闭着眼的从容,脸上散发着确凿的幸福,他终于确定他绝不是血瞳。
树上的两人洒脱,树下的人却又忧虑了,他们自问没有这等功力,携带一个人,还能在
高处呆这么长时间,他们突然惊醒,吓得一身冷汗,他是血瞳呀!想到自己之前的态度,仿佛从舔血的刀口上,逃了回来。
师兄,你行吗?之前让黑牙教训的青衫,后怕的问。柯观菩面露沉色,缓缓摇头。
掌门呢?他又问,柯观菩还是摇头。
他是血瞳呀!
我知道,孙枕戈,你怕了?
不是,对,他可是血瞳?
柯观菩说:我知道。
那你还敢,你想做什么,孙枕戈手指捏的发白,看着柯观菩赌徒般的神态。
我想做的,林微星会去替我做。重要的是他想做的,柯观菩看了眼树上的叶拢之处。
林微星,他不是你最大的对头吗?血瞳跟着我们来,到底有什么意图。
林中有狼狈争食兔,虎来,狼狈则为奸,柯观菩隐晦的答到。
那他到底想做什么?孙枕戈咬着牙,从牙缝里透出话来。
我也在想,说不定这就是一次兴致来了的戏谑,他说到这就有些沮丧了,但立即又恢复精干说:不管怎样,他都要付出代价,不论是谁,要做事,都要付出代价。
孙枕戈听懂了他的意思,他思索一番,担忧的说:假如,我是说假如,他现在兴致消散了,我们…
柯观菩打断了他的话,不容置疑的说:我就是在赌。
这可关乎我们七个师兄弟的性命,你这…他让柯观菩递来的眼神制止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说:枕戈,你也是从小在青城山长大的,青城山这多年来,没落了许多,你当然也知道,所以我们不容错过任何一个令青城山重新让灿烂千阳照耀的机会,而眼下,就是个机会。
他的这番话,说服了孙枕戈,这时孙枕戈眼里透着疯狂的色彩,他郑重的点头。
不过,师兄你说他真是血瞳吗?由衷且快乐的笑声从叶缝中漏了出来,那真的是两个孩子,孙枕戈听到了,他怔怔的自问。
你好像也不大,怎么武功这么厉害。
师傅从小就教我武功。
原来是这样呀,我也是从小练武的,我四岁练武,到现在已经八年了,我爹爹对我特别
严。
我师傅也是。
你为什么要练武,我是为了让爹爹快活些,才练武的。
你爹爹不快活吗?
你师傅快活吗?
我看不出,我师傅看不透的。
你师傅一定是不快活的,连我这小孩都不快活,宋朝祝老气横秋的叹了句,他望着虚空
的模样,一点也不像十二岁的小孩。
整个青城派的人,我看得出,他们全都不快活。之前要打你朋友的孙枕戈师兄,他平常是很好的一个人,但这几天他心情不太好,所以才这样的。
他怎么了?
他喜欢峨眉姑娘沈兰心,沈兰心却喜欢上江湖有名的浪哥儿桃花公子尹一欢;高唐朋师兄不高兴是因为没人愿意听他说话;吴木方师兄是因为他家中太穷;大师兄柯观菩不高兴是因为我们练武总是偷懒。
我父亲不快活是因为华山派,我出生那年,华山派的秦合川和谷长春两人设计,抢了我师爷偶然得来的《辟邪剑谱》,坑杀了我师爷的几大弟子,这才让我青城派现在的武林地位大不如前了。
其实我们青城派还是应该感谢血瞳的,他杀了谷长春,我们收到这消息,青城山醉了三天,附近的猴儿还偷了我们几坛酒去。
所以,你不是血瞳吧!他转过头来,问。
我不是血瞳。
我也相信你不是,宋朝祝笃定的点头,说道:你只是和他太像了,不过天下间离奇的事
太多了,说不准他还是你同胞兄弟,还有你眼睛也不是红的。
不过,我也杀了好多人,黑牙见到宋朝祝真诚的模样,犹豫了会,咬牙说道。
血瞳杀了上万人,你能和他比吗?你杀的几个人,算的了什么,况且江湖上混的,谁不杀几个人,宋朝祝装作老成的拍拍他肩。
是呀,我才杀多少人,怎么会是杀人无数的血瞳呢!黑牙恍然大悟。宋朝祝这随意的一番话,给他提了个醒。
其实黑牙也隐隐怀疑自己就是血瞳,毕竟血瞳的许多传闻,和他往年的生活极契合。大相径庭的只有他杀人是被吩咐的,而血瞳杀人,却是嗜杀成性。
唉,可惜我一个人信你又有什么用,现在整个江湖都相信在安县杀人的,就是血瞳。姜信阳又把你的样子画了下来,现在全江湖的人都认得你,这可如何好。
除非你能找到车存野给你作证,不过车存野秉性太怪了,没有朋友,常人根本找不到他,除了少林方丈。
和我讲讲他。
车存野算的上武林的一等一的高手了,我听许多人说过。车存野出身少林,但就是一俗门弟子,在少林寺做些杂活。可谁也没想到,他竟然在入山的五年后,闯过了少林达摩堂,下了山。
他这人下山之后,谁的面子也不给,许多门派掌门人都吃了他的脸色,幸在他一身本领,所以也没有人愿意和他打交道,他似乎也乐于如此,我行我素,常一人行步尘世。
而他也是唯一一个从血瞳手里活下来的人,所以我想假如他能帮你作证,你就清白了。
好好好,希望这次便能遇到他。天色已暗了大半,从紫色变成黑色。
我有个朋友挺快活的。
世上还有快活的人?
你叫白渡川,真是一等一的自在快活的人。
你们怎么认识的?
当时正是黄昏,我在一条货船上休息,拆了自家门板当做小船的他,逐江流而来,撞到了我们的大船。
这人真是奇人。
以后有机会我把他介绍给你认识。
温兄弟,你们快下来,吃些东西,宋朝祝吃了三块烧饼,才被制止。
你说天空会不会掉下来?
不会的。
可这么多星星,一定很重,天空承受的了吗?宋朝祝和黑牙躺在一块芳草上,仰望穹宇。
其实星星会飞,是星星在顶着头顶的天空。
那有的时候没有星星呢?
那不是夜空,那是黑暗,黑夜又不是黑暗,黑牙说完,便欣喜的投进梦中。月娥把灯吹熄,木林还有篝火点燃的温暖,世上怀着忧虑的人,只耽耽的望着,在寂静中。
半夜,烧饼太咸,喝多了水的宋朝祝有了尿意,他被涨醒,睡眼惺忪的就往远处走去。想到,这里有人说话。
姐姐,那小子就在前边睡,他竟然是血瞳,真想不到,这个冤家,我们要怎么做。
将他脑袋割下来,宋朝祝听了她的话大惊,暗下痛骂女人果然都是毒蝎子,但他沉着气,一点也不敢动。
姐姐,你莫不是说笑吧,就凭你我,怕还不够人家动两只手。
如果加上他。宋朝祝听到一声娇笑,正准备细听,身体突然发麻一软,就见到两个极艳丽的女子俏笑的站在一弯清冷月下,遥处有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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