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富一连好几天晚上都睡不好觉,成宿翻身打滚的来回折腾,还一直的唉声叹气。
“你这个人真是的,不就是五块钱的事儿吗?值得你这样吗?又不是你故意骗她的,真是的,你不睡还不让我睡!”
刘长富的老伴气得一翻身从被窝里坐了起来,用手揉着一双有些发红的眼睛。她也是一连几天没睡好觉,被两个儿子一家来忙活的,由其是两个孙子,一天到晚上的淘,整整一个月差点没把这三间房盖给掀下来,晚上十一二点钟还不肯睡,早上可到好一睡睡到九十点钟。本来老两口是早睡早起已成了习惯,这晚上不管多困,也得强打精神陪着,早上虽然早早醒了,还不能起来做饭,怕影响到孩子们休息。终于熬到解封了两个儿子一家人走了,本来想这下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最起码能睡几天安稳觉,可哪成想,这家伙竟为了这点事儿一连几天黑天白天的瞎心思。
刘长富今年刚好60岁,在市场摆摊卖东西整整十年,以前他是在菜队以种菜卖菜为业,种菜卖菜挣钱,可一年四季不消停,累人。刘长富觉得自己辛苦点没关系,不能总让媳妇孩子跟着他受罪。十年前有了些积蓄后,他决定把菜地租出去,自己在菜市场里租了间二十几平的门市房,除了卖自己家小园里产的,还会在外地进一些反季的蔬菜,一年除去租金也能剩个六、七万。这样媳妇孩子不用跟着他成天风吹日晒的受苦受累了。
刘长富有两个儿子,几年前都结婚,都他添一半的钱在街里给买的楼。依着两儿子早就想让他们老两口搬楼里住,上哥俩家哪家都行,一来能帮他们照顾孩子,二来住楼里比住民房省心,冬天不用烧炉子。
刘长富说啥也不去:趁自己还能干动,多挣点,等老了走不动,爬不动那天,再想挣钱都难。咱不比人家拿工资的老了有老保,现在能挣两个是两个。再说老两口过惯了,想吃啥做啥,自己说了算!去了也闲不着,每天做饭接送孩子的更累人。父母给你们娶了媳妇儿成了家也算尽完了义务,你们的孩子自己负责养大是你们的责任!不去!去享不着福!
两儿子见老两口坚持不来,也就不再劝了,平常素日没时间去他们那,每逢年节哥俩早早商量好了一起去父母家的三间小屋过。
每年春节,老刘的两个儿子全家六口顶多在他的小屋里从腊月廿九到初六,便会各自回自己的家,十五再回来。
“孩子们这一走,一下子冷清了不少。你说这孩子们不回来吧!还真想的慌,一来吧,时间一长,是吃不好,睡不好的真闹人!”
今年,两儿子全家从廿九回来的一直过完了二月二才走的。城封了,想回去也没办法走了。这下可把刘长富老两口闹的是成天的耳根子直嗡嗡,眼睛被两个淘孙子累得生疼。大孙子八岁,小孙子刚刚五岁,正是忙活人的时候。
“谁不说是的,都是疫情闹,要不他们也不能呆这么久。一个月没消停了,不过这冷丁一走,还真闪了一下,更睡不着了,一闭上眼睛,就是这两孩子的脸。”
刘长富老伴本来睡眠就不太好,这些日子更是让疫情和两孙子闹的,黑天白天的不睡觉瞎心思。
“我去群里看看,菜市场啥时候开,一晃正月都过去应该快开了吧!”
孩子们一走,刘长富还闲不住了,想菜市场如果能开,说明疫情是被控制住了,自己也该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了,不然呆得胳膊腿都发皱了。
终于在二月初八这天,菜市场可以营业了,人流量很少,就连大街上也没有几个行人,私家车和出租车相比之下,似乎比行人多一些,不停的在街面和各各街口处飞驰而过,几个少之又少的行人脸上都戴着口罩,行色匆匆。
“今天啥也没卖?今晚贪黑把咱家小园打的那百十斤黄豆轱辘轱辘,明早拿去卖了,进二月了是做酱的时候。”
一天啥也没卖出去,刘长富心里有些感慨:看来疫情对人们的影响很大,若是往年,这时候的菜市场可以说是人山人海,叫买叫卖声络绎不绝。唉!今年做梦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光景,看来年前自己囤压的那些土豆、大白菜啥的,恐怕要烂了。
“行,挑挑卖了吧!不用他们回来这些日子咱早都挑完了。”
往年,过了十五后,刘长富两口子就开始挑选黄豆了,自己家也要做酱,够三家人家吃一年的,买的酱两儿媳妇儿不爱吃,说炖个鱼、打个鸡蛋酱不好吃,不如自己家做的豆瓣酱香。
“请问,这黄豆多少钱一斤?我想买点打豆浆喝!”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在了刘长富小门市房的门口。
市场营业的第三天,刘长富正在小门市房里摘大白莱的烂叶子。三天了,他的门口一直没有人问价,刘长富觉得应该是自己摆的东西太少了,除了白萝卜、青红萝卜外,再就是土豆、大白菜,还有就是那袋轱辘得一根草刺都没有的黄豆。
“三块钱一斤,这是我自己家小园种的,一点化肥没放,用的是农家肥。你看这黄豆还有虫眼呢!一点农药也没喷。”
刘长富说完赶紧放下手里的大白菜,起身披上了黄大衣来到了门外,抬眼一看是一位妇女,穿一件桔红色的羽绒服,羽绒服的帽子把脸裹得严严的,两条相互勒系的绳头在下巴子和脖子之间来回的悠荡着。一条棕色的皮裙,黑色打底裤,一双高筒靴,由于她戴着口罩,只露是一双眼睛,根本看不清她的年龄,不过从她眼角的纹路和说话的语声判断应该是在五十上下岁左右。
本来刘长富对任何来买他东西的客人都是不太留意的,也许是这个女人是他今年开门三天来第一个问价的人。
“我看看这黄豆……如果好,给我来五斤。这黄豆真是你自己家小园种的?那可挺好,有的买不正当,打出的豆浆不好喝。这……好像还真有虫眼?不过也有半拉青的。”
女人边说边半蹲下身子,伸出了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抓了一把黄豆,用另一只戴手套的手扒了来、扒了去的,一个粒一个粒的把那把黄豆看了个遍。
“你就放心买吧!他又不跑不颠的,常年在这卖东西,准成!”
刘长富旁边一户也是卖各种蔬菜的摊主见这个女人有些犹豫,忙说了一句。
“那好吧!给我称五斤。”
“好嘞!你就吃吧!肯定有豆香味。”
刘长富说完从门旁放丝兜的架子上取下两个红色的丝兜,来到放黄豆的袋子旁,用早准备好的小锉子,锉了两下黄豆,倒进丝兜里放在了电子秤上。
“不够,大妹子,你自己添。”
秤和袋子之间有个距离,那个买黄豆的女人一直站在黄豆袋子前面,刚刚刘长富锉黄豆时,她挪了一下脚,看刘长富去称秤时,她又站回到袋子旁。也是刘长富家的这个小店面太小了,多挪一大步就是别人家摆摊的地方。
“好了,正好五斤。”
女人经过两次添秤,添够了五斤。
女人添完了秤站直了身子,从羽绒服的兜里掏出一沓子钱,点了点从里面拿出一张二十的,递向了刘长富。
“黄豆多少钱一斤?”
“这黄豆看着不错,是本地的!”
刘长富把装了五斤黄豆的丝兜上又套了一个袋递,给了那个女人的同时,接过了她手里的二十元钱,刚把手伸进黄大衣兜里,想拿里边的零钱,可就在这节骨眼上,黄豆袋子旁边一下子围上了三四个人。
“三块钱一斤,自己家园子种的……”
刘长富说完这句话时,已从黄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五元钱,可这时候他却发现那个女人不知道啥时候不见了,他四下张望了一下,发现她的身影在离他五六米的地方,正好和一辆三轮车擦边而过。
“喂……喂……找你的钱……”
刘长富喊了两嗓子,还追了几步,也许是三轮车的声音压过了刘长富那两嗓子,那女人头也没回,几大步拐上了街面,一挥手叫了辆出租车走了。
“这人,钱咋还不要了呢?真是的……”
刘长富手里捏着那张五元钱的票子,不知如何是好。
“这家伙,上辈子欠你的,来还了……哈哈追着给都不要……”
邻居帮说话的那个老哥一顿调侃。
“这位大哥,你心眼真好,看来你的黄豆也不能差了,给我来十五斤,做酱用。”
“给我也来十斤……”
“给我来十五斤……”
只一会工夫,刘长富拿来的五十斤黄豆卖没了,还有人没买着,说好了明天来买,也许是那个女人给刘长富带来了好运,他这一天不但黄豆卖没了,还卖了五六十斤大白菜,一百多斤的土豆,萝卜也卖了十几个,可以说是开门红。
“老刘,今天你是借那女人光了,这家伙这一天给你忙的一身汗,把我冻得手脚都疼。”
邻居的老哥看刘长富这一天手脚不停的忙,眼珠子都急红了。
“嗯呢!从她买完黄豆,我一直没闲手。”
刘长富虽说是卖了这么多东西,可高兴不起来,心里总想着那五元钱的事,稍有空闲便会心不在焉的东张西望,盼那个女的能来找他要钱。
“唉!你说那女的不应该不会算帐吧?为啥递给我二十元钱,拎着黄豆就走了呢?”
“你说她过几天能不能还来?如果她换了衣服,我能不能认出她?”
“你倒底有完没完了?要不然你登个寻人启事吧?我看你是不是魂被那个女人勾去了?一连几天了,满嘴都是说那个女人的话,你就不能想点别的?”
刘长富的老伴差点用脚把他踹地下去。
“我也不知道咋的了?钱是不多,可总觉得是个事儿,如果我先找完她钱,再给她黄豆,那就不能差了。如果当时没来那么多人,我也就立马给她找钱了!如果……”
“行了……你再如果天就亮了,你如果再连着折腾几天,我看你没等那女人找你要钱,你就得变半疯了,到时候恐怕也认不出那个女的是谁了?还有,如果你再这么折腾,我就去大儿子家住,这个家整个留给你……”
刘长富听老伴这么一说,赶紧用被把头蒙了起来说了一句:睡觉!
“大哥!你家还有黄豆吗?我前几天在你这买了五斤,吃着挺好的,今天顺路来看看还有没有了?”
半个月的时间,在刘长富眼里如过了半年,这天,他刚把新批来的豆角、芹菜、韭菜摆在货架子上,一个女人的声音响在了耳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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