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有狐在沔
第一章、湘夫人
第二回、依稀似是故人来
“噗嗤——”
公共汽车停靠在站台前，闷哼一声，从车尾重重的吐出一股黑烟。等车的人们忍受着呛人的味道，疯了一样地拥挤到车门口，“滴滴——”刷卡，上车。好不容易挤到车上的人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顺着车厢往后走，脸上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每一个座位上都已坐满乘客，有的低头玩手机，有的戴着耳机听音乐，有的倚靠窗玻璃看外面纷扰的世界……总之，没有一个人在乎上来的是什么人，也没有起来让座的势头。
车门即将关闭，向司机展示过老人保障卡之后，一个满头银发佝偻着身子的老太太驻着根奇形怪状的拐杖颤巍巍地走了上来，她走过车前端两排相对设置的座位，每个人都将头扭向一边，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老太太叹口气，只好继续艰难地往车尾方向走，听歌的小伙子仍在听歌，望向窗外的女生则继续留恋着窗外的景色，似乎没有注意到有一位老太太经过自己身边而自己则恰好坐在专为老弱病残而设的橙色座椅上。
“奶奶，您坐这儿吧。”忽然车尾方向传来一个声音，老太太抬起头，看到一个瘦高个儿的男生站了起来向她招手，而他身边靠近车门的地方正有一个空位。老太太微笑了一下，颤巍巍地走了过去，没等男生完全从座位边挪开就一屁股坐了下去，与此同时整个车厢突然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像似有一块巨石突然压在车子上面一样。
车厢里的乘客都惊讶了一番，但随即又陷入平静，依旧各忙各的事情。
这个男生正是萧植。这老太太走上车门那一刻，不知为何，从他心底深处就涌出一阵亲切感，时光在他脑海里回溯，他仿佛想起了在他六岁就离世的奶奶。也是一头白发，佝偻着身子，但却是那时候的他最可靠最温暖的地方，每次在学校或者被其他小伙伴欺负受委屈的时候，他都会拥到奶奶怀里，所有的委屈与伤心立刻就消散不见了，因为奶奶会用各种方式逗他开心。
“奶奶，您这么大年纪了，为什么一个人坐公交呀？”萧植问道。满头白发，这么大年纪，儿女应该也成群结队了，出门自然应该有儿子女儿或孙儿领着吧。萧植心想，现在很多年纪大的老人就是独自一人出行，结果走丢了的。
老太太望着他，咧开嘴一笑，露出了残存的两颗牙齿。
“小伙子，你这趟又是为了什么事情呀？”
“我要去我以前读书的学校，找一个人。”萧植说道。
“嘿嘿，那真是凑巧呀。”老太太依然眉开眼笑地说道：“奶奶我，也是去找人呢。”
“不过呀……”没等萧植搭话，老太太接着说道：“奶奶找的是我的老情人，一个糟老头子，不像你，去找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啊。”
“奶奶您别瞎说啊……”萧植脸刷的红了，说道：“我只是去找个老同学……唉不对，奶奶您怎么知道我找的是个姑娘？”
老太太笑了笑，没有继续答话，这时候公交车突然猛地一颤，萧植下意识的抓紧了铁支架，但身体仍然被惯性牵制着向车头方向甩去，他用脚使劲地蹬地，才勉强立直了身子。萧植注意到一个事情，那就是几乎所有座位上的乘客都随着公交车的突然刹车向前倾倒，只有那个老太太巍然不动，像块石头一样，屁股都没有挪动半分。
萧植心里啧啧称奇，料想这老太太也是身怀绝技，不是寻常人呐。
“青城大道江城大学站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往后门走——”车载广播里传来公交到站的声音，萧植心里一惊：这么快就到了？从我让座给这老太太那时起，应该还有七八站呀！难道是我聊天太投入，前几个站点我都没注意到？
“奶奶，再见，我到站了。”
萧植向老太太打了声招呼，抬起脚步迈向下车的台阶。
“小伙子耶……”身后忽然传来那老太太的声音：“你要记住，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咱们有缘再见咯……”
萧植在站台上站稳，好奇地回过身去，公交车门却已经关紧，公交车吐出一阵浓烟，扑哧着向前驶去了，隔着模糊的窗玻璃，萧植只看到老太太依然笑得很开心。
熟悉的景色，熟悉的建筑，正是八月好季节，还没到开学的时候，校园里没什么人，但绿的树，红的白的紫色的花却开得格外茂盛。萧植却无暇欣赏这些熟悉而美丽的景色，他径直走向南苑校区，那里是一栋栋灰白色的建筑，阳台上随风飘扬的粉色睡衣等衣服暗示着那里是女生宿舍。
萧植走到南苑女生宿舍楼下，在小花园里找了张石头椅子坐下，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会儿，拔出去一个号码。几乎是手机提示对方刚刚振铃，手机就通了。
“喂，萧植吗？咯咯，怎么有空找我啊？”虽然是电话里，女生的声音依然清脆好听，跟她的名字一样，像一只黄鹂鸟在唱歌。
“黄鹂，你在学校宿舍吗？”萧植单刀直入地问道。
“是啊，怎么了？”
“我在你们宿舍楼下的小花园里，你快点下来，我有事情问你。”萧植说道。
“啊，什么？”电话那边惊讶地说道：“你骗人的吧，萧植！”
黄鹂放下电话，飞快地跑向阳台，刮起的风将室友章弯书桌上的试卷吹到了地上，章弯于是叫了起来：“鹂子，你抽风啦？谁给你打的电话呀，那么激动！”
黄鹂什么也没有听见，她依靠在阳台上，看见了在楼下小花园里一个男生正坐在石椅上，脸上顿时春风烂漫，荡起一阵阵涟漪来。
“萧植那家伙，居然会主动找我，而且还亲自来学校，咯咯，难道他想通了？”
黄鹂打开衣柜，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她挑来挑去，最后选了一件圆领荷叶袖珍珠上衣，搭配一条雪白色百褶短裙，她穿上之后曼妙的身材立刻显现了出来，透着午后的阳光，长发披肩，尽显清新甜美。
“哇哦，鹂子，你这换装厉害了！一下子就回到了少女时代，哪像个刻板死脸的硕士研究生啊！”室友章弯眉开眼笑中透着一丝调戏，说道：“是哪个帅哥来找你，让你泛发第二春了？”
“什么第二春呀！”黄鹂瞪了她一眼说道：“还是我的第一春！”
“啊，什么？”章弯几乎要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你那花心大萝卜的前男友来找你了，你居然还这么开心！”
“你从哪里听到的谣言啊？”黄鹂皱着眉头说道：“萧植他哪里花心了？”
“鹂子，你是忘了大二时候来学校找他的那个漂亮女生了还是怎么？”章弯说道：“你们为什么分手，还不是因为他跟那个所谓的初恋女友藕断丝连，死灰复燃！”
“好了，不要再说了！”黄鹂方才的激动喜悦情绪一扫而光，说道：“他来找我，我总该去见见他吧。”
“哼，这种人，不见也罢！”章弯说道。
“好啦好啦，我下去了，很快就回来哈。”黄鹂打开门，撩了一下长发，说道。
“我看你是回不来了哟。”章弯幽幽的说道。
楼道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黄鹂却已经下楼去了。
萧植抬起头，看到一个白色的倩影出现在女生宿舍门口，心里微微一惊，等她走近，立刻将心里的波澜强压下去，只是很平淡的说道：“黄鹂，你怎么这么慢，我等好久了。”
黄鹂本来欢快的脸色暗淡了许多，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我想跟你谈谈颜嫣的事情。”萧植说道。
黄鹂的心一下子沉到湖底去了。
又是颜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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