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人,我们都渴望被理解。难过时有个肩膀倚靠,失落时有人从旁安慰,这是最正常不过的情感需求。然而,是否有人愿意停下来,听你说说那些幽闭在心灵角落的絮语,是否这些与之无关的话题能够激起听者哪怕一点点的同理心?我想,我们都不能确定。
一千多年前,宋朝名将岳飞曾发出这样的感叹: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虽语出情势之下,于今依然有普适的意义。否则,怎会有那么多的人知道这样的句子,引用这样的句子,甚至于每当想起都会跳动出与平日不同的心率。
普通人尚且如此,若是那些生活在底层的特殊群体,又或者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遭到世俗歧视的人又当如何?读柴静的《看见》,在“像水溶于水中”,我似乎明白了,他们的爱恨情仇似乎从来都无法成为聚光灯下的焦点为人们所熟知接纳,更不用提占据他人心灵荒原的根据地。
于是,堕落的更加堕落,悲观的更加悲观,闪躲与粉墨都不过是盔甲,是与现实世界相隔断的厚障壁。李广遭受冤屈时可以告诉世人: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可是,他们呢?似乎天然地被剥夺了解释的权利。何况,任何解释与他们所遭受的种种苦难和折磨比起来,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那些渗出边缘人境遇,使人身临其境的文字使我慢慢懂得:看见和感受到从来都不同,“子非鱼”,那份痛楚除了咽下去还能怎样?可是,他们也是人啊!采访那个被冤屈折磨了将近三十年的谢洪武时,柴静有过如实的感叹。
疯人院,疗养院,对于一个“废人”来说也许没有多大区别,对于他身边的看管者来说这也并不值得关心。反正,他这样的一个人也没有多少思想内涵,即使有思想,也未必懂得爱恨,更遑论复仇呢?
没错,这很好理解,这样一个弱势群体中的弱者不会有人忌惮,更不必担心他酝酿并实施宏伟的复仇计划。那么,“边缘人”系列中提到的另两类人呢?
吸毒被迫卖淫者,同性恋者,一个内心不断积累出仇恨,一个一面坚持爱情至上一面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展示自己的恋爱观,他们毕竟有思想,假如精神需求得不到满足,物质层面亦相对匮乏,他们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采访文中多数情况下为我们展示的是赤裸裸的现实,柴静告诉我们:生和死,苦难和苍老,都蕴涵在每个人的体内,总会有一天我们会与之相逢。
没错,作为采访者,为了了解他们的真实世界,她做了所有能做的,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低到比他们还低的尘埃里,为的是走近他们,把他们的世界呈现给我们。
可是,那之后呢?总不能看过就算了结吧?很多天里,我一遍遍地问自己:普通人都说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可于他们,苦难似乎更深重,而死似乎才是最轻易最能解脱自己的事,难的反而是和自己和解,和周围的环境和解,和整个世界和解。
被戒赌所送去卖淫的阿文说不知道那个地方是拯救了她还是毁灭了她,她心里不恨吗?没有想过报复吗?多少会有这样的情绪吧。告别时,面对自己的堕落她有无奈,会脸红,我相信亦有苍凉的不甘。
至于同性恋者,在采访中看来似乎是最尴尬的一类,在工作生活中遭受种种鄙视,慢慢麻木,慢慢忘却自己,不愿意展现,渴望出离。平日里的因爱生恨在他们身上似乎并不奏效:向前一步成全了爱,看起来却背叛了身边的人;退后一步似乎皆大欢喜,却是背叛了自己。想象着这样的境地,我是矛盾的,是不知所措的。
好在,主人公足够坦然,最终选择站出来,遵从内心,不再挣扎。回放这样的场景时,我陡然生出几分敬意的,沉重的心绪似乎缓和了一些。
这些天听夏神讲《霍小玉传》、《甄嬛传》,分析那些关乎爱恨情仇的复杂心绪,品读那些推荐文本中呈现出的冲突矛盾、善恶美丑,我忽而沉默,忽而踟蹰,在“爱情、背叛、复仇”的主题作业中联想那些激烈愤然的场景,在重新审视“边缘人”的繁复心理时终归于平静。
此刻,看着窗外和煦的阳光,我明白了,其实,所谓的“看见”都不重要,或者说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心里有光,有光就有希望。
网友评论